“凭什么?”
“这是男生的家,你是女孩子。别幼稚赌气。”
“对!我是女孩子!我是幼稚!我是彻头彻尾的傻子疯子!傻到明明自己是女孩子,还飞蛾扑火喜欢另一个女孩子。所以我和男生在一起,强迫自己接受他忘记另一个人,不可以吗?”
“不可以。”
“够了。你走!”
魏乙宁同样执拗:“我等你。”
“你管我!”
“孔雯锦!”
“魏乙宁!”
“我反悔了,不该伤害你辜负你,求你,跟我回家。”
她牵自己的时候,孔雯锦欣喜,更多悲哀,尤其这段话撕掉了所有体面,挣脱:“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也有尊严,不会总没脸没皮上赶着贴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情好了哄两句,心情不好爱搭不理。你把我当什么?亲妹妹也没这样对待的吧?你定位清晰吗?好意思教育别人吗?如果你真怕家里接受不了怕社会各种舆论就该快刀斩乱麻不给我一点机会保持距离让我明白自己做得不对痴心妄想!可你呢?明明拒绝我,在我准备放弃你的时候你总来这一套。又当又立,你是情圣吗?套路挺深呀!你根本不在意我在这里装什么!”
“我在意你。”
“你在意我可以冷落我,在意我可以折磨我,在意我可以伤害羞辱我。”孔雯锦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被一把拽进怀里。
后面的张毅恒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沈曼,那边很快回复:P的?
果断录视频。
怀抱很不真实,如果不是听到她喃喃重复道歉,感受到她的心跳,被勒得几乎难以呼吸,像梦幻像剧本。孔雯锦挣扎,用手推她的腰无果,干脆张嘴用力咬其肩,而她紧抱自己不松手,终于把眼泪擦她肩上。
“行了,准备抱到天荒地老?”张毅恒手按在灯的开关上。
虽然煞风景,魏乙宁迅速反应,牵着泪眼汪汪的孔雯锦向外。
返程中张毅恒喋喋不休:“要不是你哥火急火燎我就找代驾,以后别这么搞你哥,差点把你另一个帅气哥哥搭进去。”
这些话孔雯锦充耳未闻,坐在副驾两手交叠:“今晚……我们算什么关系?”
后排的张毅恒把嘴撇成青藏高原,看热闹不嫌事大。
车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汽车行驶的声音。
理智回归,想起刚才所作所为,这个问题魏乙宁没有答案,她搞不清今晚的失态究竟因为占有欲作祟、担忧妹妹的安全、愧疚或情不自禁。可知道雯锦要留下和那个男生在一起那一刻的心痛是真实的。感情朦胧,出于对妹妹的关爱,又因雯锦的告白逐渐疏离,后来日子久了发现她不乏魅力,她也可以照顾理解、不顾一切维护自己,补充童年缺失。每当难过就加倍贪恋这种感觉,尤其梦魇被她的温暖包裹。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很想这一刻成为永恒。
可,这算爱情吗?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张毅恒夫妻,他们两个也是自己为数不多交心的朋友,能得到他们的理解支持也足够。其他人呢?对孔雯锦期望值那么高的魏高如果知道,难保不会和堂兄魏甲宁落得同一个下场甚至更惨。这场赌局一样的感情输不起。
等待许久没有回音,孔雯锦自嘲般强笑,低沉地说:“我想下车。”
车速依旧。在她第二遍发飙之前,魏乙宁把速度慢下来:“给我点时间。”
时间,过去两个月。
本以为坚持不到一周会被兴师问罪,软硬兼施让自己接受并承认新关系。恰恰相反,孔雯锦的耐心出人意料。下班回家她经常做好了饭菜,每顿不重样。没多久,见到满桌自己喜欢的饭菜,魏乙宁一怔。对上孔雯锦的笑脸,心里了然。这姑娘每天换着花样做饭,是为了观察自己喜欢的饭菜?她,又记住了那天自己的话啊。两个月里海晏河清,她更加体贴入微,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前所未有的长期温柔仿佛凌迟,刀刀催人。魏乙宁于心难安受之有愧,陷入彷徨与痛苦。唉声叹气的次数让沈曼取了几根银针咻咻,十分钟后,张毅恒从厨房出来:“哎?老魏怎么睡着了?”
刘静歌说现在是个好兆头,需要再下一剂猛药。孔雯锦:“再等等。”又苦笑,“她有压力理由,我知道她喜欢我已经满足了。我还有你,可她连一个说话商量的人都没有。我不能逼她了。
其实我没有非要什么名分。可能人总会贪心,一旦喜欢,要的就越来越多,那些亲朋好友做不了的想要她换种身份去做,想要她不一样的爱,想让她光明正大用恋人的方式爱我。
想到另一半我第一个想起的总是她,想到结婚我想起的也是她,即使不能结婚,我未来的规划里总少不了她的身影。我没有不甘不舍,从初二就认定她非她不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尽力了。”
刘静歌同情:“起先我觉得你姐贼TM好,有求必应。我对我弟弟妹妹绝对没这么好,敢对我发脾气没完没了使唤我,不一巴掌呼过去都是我仁慈。比我小的是我仆人,比我大的我是仆人。你和你姐,你们的相处模式跟普通兄弟姐妹不一样。当局者迷,你知道她自我认同、双相情感障碍就从这方面入手,你俩那么有夫妻相,送分题!接触几次我能感觉她有点空,说不来哪方面,她这种人,你必须主动。她也没那么成熟……你懂我意思吗?”
“嗯。”孔雯锦成年后才知道那个人表面充实,内里空虚,没想到这么快被刘静歌看出来。
“快餐爱情廉价,保质期还短。你这种珍稀女孩贼拉难得。能有你这样的夫人绝对前世修来的福气。”说着,更加果决,“谁不期待喜欢的人堂堂正正给自己名分呢?用恋人的方式就要恋人的身份!”
“夫人”这个词入耳,孔雯锦没来由心动了一下。
下个周六分别探望奶奶和姥爷。周日,想坐公车找一处静地散心。魏乙宁见孔雯锦状态不好,跟在后面。
两个人并排在站牌站着,没有任何碰触,也没有任何交流。
天高云淡,清风温婉。
今天的孔雯锦任由长发恣意飘扬,下风口的人自然而然时不时闻见发香。
近一年,魏乙宁头发过肩,之前尴尬期刘静歌推荐了狼尾发型。两人同时把征求意见的目光落在孔雯锦身上,得到点头肯定,酷飒登场。
公车进站,隐约听到有女孩夸魏乙宁帅,孔雯锦嘴角不经意起了弧线。这个时间段空位多,选择最后一排,魏乙宁跟着坐来。
一坐车就昏昏欲睡。小家伙的头不小心撞上玻璃,魏乙宁的手从她背后穿过,将她揽向自己肩,闭目。
车子四平八稳地前行。
不知多久猛然刹车,漂移声刺耳,惯性撞了前排座位。惊醒那刻又猛然撞击,身子倾斜,一阵骚动。
车子七颠八倒,落水前一刻身旁发出尖叫。
水大量涌入车内。人们混乱求生。魏乙宁摘了座位上方的安全锤用力捶四角,玻璃碎片扎到胳膊上,水更加涌入,血在水中蔓延,拉了惊慌失措的孔雯锦向外游。
孔雯锦呛了水,渐渐失去意识。
岸边聚集许多人,没到岸边已经有人伸出援手。
上岸不顾自己的伤,先检查口内异物,接着人工呼吸后胸外按压,再人工呼吸。
旁边的人质疑。
魏乙宁喘息:“别跟我说话,累。”豆大的泪珠掉落,急救动作却丝毫未停。手下的人咳嗽吐水便停止按压,瘫坐在自己脚上,含泪正对微微睁眼的心上人。
越来越多的人被救,有越来越多的哭声。孔雯锦顿时坐起抱住魏乙宁。
打算去医院,情况不严重怕占用资源,在附近诊所包扎相对严重的臂伤,魏乙宁买了药想回家。
有些小伤且经过处理的孔雯锦打电话安慰家人,然而妈妈始终只关心自己,便和魏乙宁前后间隔开,低声说:“您不问问姐姐怎么样吗?”看着远远走在自己面前的落寞背影,继续说,“您和爸爸没有对不起我。”说完挂了电话。
回家后,恐怕衣服下有没发觉的伤,魏乙宁递出药:“去照镜子再检查一下。”
孔雯锦拉着她的手:“你帮我看可以吗?”魏乙宁反握了她的手:“我也要检查自己的伤。”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相互检查。”
“听话。”
“我看见你哭了。”孔雯锦迟疑着说出这句话,没听到回应,低头,“你又救了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顿了一下,重复,“不会。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那你,有没有很怕?有没有后悔,没接受我的告白?”
“你必须学游泳了。”
“你教我。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后悔?”
魏乙宁的睫毛动了动:“有。”
孔雯锦眼里出现璀璨而明亮的光。继续听:“你是我的人。孔雯锦,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有事,更不能,让我这么担心。”
秋日重逢,玫瑰久驻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