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宋如蘅的时候天暗下许多,失踪一日的胡蝶慢吞吞地出现在淡云阁的小院里,看到窗内宋如常在赵寒庆的陪伴下在书案前坐着,心情更加郁闷。
“胡蝶!”
赵寒庆耳朵灵,从他进院就听到了动静,发现是胡蝶,一身红衣立在院中,如同一只小火苗,连忙喊给宋如常看。
宋如常没有回应,慢条斯理地将信封粘住,吩咐道:“送去吧。”
说罢,才转过脸冲着院里生闷气的人招招手:“来啊,给你留了好吃的。”
胡蝶与赵寒庆擦肩而过,神情依旧郁郁,走到书案前站定,也不过去,继续当木桩。
“你呀……”宋如常站起,主动绕过去牵他的手,拉着摇晃:“跑去哪里了,吃过饭了吗?”
“……”
胡蝶继续装哑巴,不挣开不搭理,只静静低着头看他手上的戒指。
“老三送来了好吃的,我看着里面有驴打滚儿,记得你说过小时候尝过很喜欢,特意给你留下了。”
听此,胡蝶难免被他的留心感动。小时候靠着爹娘杀猪卖肉,吃喝虽不曾短缺过,但是大人们不爱吃甜食这种搞花样不饱肚的玩意儿,从不去买。
偶然一次,小胡蝶在一个大姐姐那里尝了一个块儿豆粉裹着的糯米团,里面的豆沙细腻甜糯,美味无比,之后跟着宋如常哪怕吃过再多,也总觉得少了当年的滋味。
“谢谢你。”
他声音苦涩,嘟起嘴回握了一下攥住自己的手。
“你客气什么?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不是藏起来就是躲着我。”
宋如常向后退了两步,坐到书案上,让两个人有了身高差距,方便自己观察这双一直闪避的眼睛。
胡蝶还被拉着,见他眼神追究,恨不得钻进自己心里将他的所思所想扒个一干二净,不由得倒退半步,面露难色。
“说吧,说破无毒。是不想再提心吊胆地装作我躲在这里了吗?”
宋如常哪里会让他有退缩的机会,两只手攥得紧紧,一问接一问:“还是觉得我重用姓赵的,怠慢了你?”
“不是……不是……”
被这样关切地询问,本就挣扎痛苦的人更加忍受不住,一张嘴便落下泪来,哽咽道:“你和那个女人笑起来好像……”
“女……被蒙面人守着的那个女人?”
因为是说他们两个相像,胡蝶没有再用那个肮脏的字眼称呼她,倒让宋如常顿了一下。
“嗯!”
胡蝶咬唇点头,声泪俱下,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宋如常心中突然升起一个诡异的谜团,忙不迭地追问道:“你见过那个女人几次?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肚子圆不圆?”
“没有几次,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没有肚子。”
对于亲爹的龌龊往事,胡蝶本应记得无比清晰,可是就如他当年因为恐惧而失了声的嗓子,一切都不受控制的模糊凌乱起来。
“都是在院子里见到她的吗?”
“嗯,一个小屋子,有个前院。”
胡蝶凭借仅存的记忆张牙舞爪地比划着,涕泪横流,可怜又可笑,还不忘补充道:“我娘说,为了那个女人,我爹把我们家的钱都花光了。”
为一个妓子花钱是为了什么?赎身罢了。得到心中猜测的答案,宋如常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女人的肚子里并不是胡蝶老爹的孩子。
极有可能是郎有心妾有意,却被横刀夺爱。可是夺走他爱的人地位至高无上,再愤怒又能如何?
因此迷了心智杀掉知情的发妻,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毕竟男人多凉薄,恼羞成怒常有之。
不敢对上位者暴露一丝的不满,所以牵连无辜的弱女子,不仅胡蝶的老爹会这样做,任何一个没本事的人都会这样做的。
想到这里,宋如常心中冰冷,蒙上一层兔死狐悲的伤怀。讥讽地要去勾起嘴角,又想起胡蝶流泪的缘由,强压起伏,许诺道:“那我不笑了便是,你我之间,不用这样小心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出生并不光彩,毕竟妓子的孩子再如何攀附龙恩,血脉中令人厌弃的脏污也无法抹除。
燕帝无法继续对死去的女人发泄不满,所以才对自已百般挑剔,不愿相亲。十四岁便驱逐出宫,无名无衔任人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