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盆中烧着枯枝,暖则暖矣,黑烟亦是强烈。宋如常刚醒,身上怕冷,火盆若是离得近了,又熏的呛鼻子。
他嘴里发苦,要了没有茶叶的温水漱口,即使环境恶劣,该矫情的一样要矫情。反正有现成的下人给他差使。
因为是夜里,没有及时的粥饭可吃。虽说宋如常现在也没什么兴致填饱肚子。但是他何曾遇到过这样窘迫潦倒的情景,温水都是现烧的热水兑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生水凑合出来的。难免心中郁闷,欲哭无泪。
赵寒庆洗完帕子,叠好放在桌上,扭头看到他沉着脸,极哀怨极悲愤的样子,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饿了吗?”
末了,他问出一句最安全的问题。
“有什么吃的吗?”
介于目前气氛虽然僵硬但还算平静。宋如常暂时委屈自己融入这粉饰的太平之中,歪过头顺着他的话题反问道。
“中午吃剩的米粥,还有我在山下买的面条。”
赵寒庆将手上的水蹭到粗砺的衣料两侧,联想起他日常养尊处优的待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打算长住这里,所以要委屈你将就几日了。”
不长住这里?宋如常面色一变,情急之下竟然十分利落地弹坐起来,脱口而出:“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的语气强硬,忘了软化其中敌意,几乎是话刚出口就开始在心里后悔,
这句话,这个干脆利落的动作。不止是宋如常本人,就连赵寒庆也是瞪大了眼珠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宋如常露出这样警惕又厌恶的表情,不由心头一怔,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状的愤怒委屈。
你认为我会带你去哪里?你以为我会像你出卖别人一样,出卖你吗?
赵寒庆想问,却不忍,只道:“带你去我妻儿的住处,是一处小院,比这里要舒服许多。”
以恶意揣测他只言片语的宋如常来不及做出什么羞愧的表情,眉头紧紧蹙起,摇摇欲坠
他坐起的速度太快,冷静下来之后晕眩不已,眼前黑压压的看不清楚景物,勉强按住太阳穴侧身躺下,久久不言。
赵寒庆识趣地离去。许久,端来一碗热面条放到桌上,坐在旁边静静地发呆。
床上的人双腿残疾,不可能自己走到面碗面前捧着吃。无可避免的,两人又要有一番接触与对话。
之前的不快还未散去硝烟,加上之前的种种,本来沦落至此,是最应该抱团取暖相依为命的时刻,却因为彼此的嫌隙,无法实现。
赵寒庆盯着碗里的热气,丝丝缕缕,时而成雾时而化烟,形状多变,确实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等到热气无力成雾,他方端起,缓步去到床前,垂眼问道:“吃点儿吗?”
床上的宋如常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看到地面上出现的大片阴影,抿抿唇,酝酿出似有似无的哭腔,答道:“不吃。”
“不吃会饿死的。”
赵寒庆似乎没有听出他的委屈,翻起他醒之前的旧帐,道:“你昏着的时候就不怎么喝粥,喂几口吐几口。”
“不吃,死了也没有办法封亲王。”
他又道。
话已至此,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难道你是为了我封亲王才跟着我的吗?”
跟人吵架,或者说尖酸刻薄一直都是宋如常的长处,见他对自己的示弱不为所动,马上调转方向收了哭腔,反唇相讥:“现在也是为了忠诚二字才留在我身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