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起来了。
像是三年前未央宫傍晚的颜色。
夕日欲颓,残阳如血。
他以命相博,想要杀死皇位强有力的竞争者,他的三哥,宋如蘅。
可惜失败了,救火的人来得太快,为了避免被怀疑到访的目的,他以身犯险,瞧准时机扑倒了宋如蘅,用一双腿的残废,换来获救者一生的愧疚。
其实那根房梁早就被宋如兕安排的人做了手脚,期盼着某一日可以悄无声息,无痕无迹地杀人于无形。
可惜失败了。
“为什么?”
宋如常喃喃自问,为什么他的所有计谋,永远都是以失败二字告终。为什么,他付出过的种种努力,最后都沦为一声可惜?
大火在焚烧,烧尽一切他存在的痕迹。驻守的士兵已经离去,府内一片死寂,血的味道浓于烈火,昭示悲剧的真相。
留在府中的几十口人,全部难逃一死,罪魁祸首,就是侥幸逃生的自己!
“胡蝶……胡蝶。”
眼泪泄洪一般地肆意流淌,再没有尊严与伪装。在一个自己素日里根本瞧不上的男人怀中,自暴自弃地挥霍弱者的所有物。
他呓语着,仿佛还是幼时某日在御花园与小猴子初遇的无知稚子,指着他黄绿的旧衣裳笑说蝴蝶。
泣血的哭声听得赵寒庆僵硬了手臂,顺带着连脸上兔死狐悲的哀容都忘记抹去。
他是多么的恐惧!他实在是想不到,在悲剧发生的前一秒,他自作多情地拼尽全身力气紧紧束缚住宋如常的身躯四肢,以防脱手于濒临绝望的挣扎。
他甚至冒犯地捂住了宋如常的嘴巴,防止他发出招引杀戮的嘶喊。
但是眼下这位躲在他怀中流不尽眼泪的四皇子,在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的那个瞬间,在胡蝶的身体千穿百孔的那一刻钟。
他一声,一声悲鸣都没有在火热的掌心下发出。哪怕是能够代表尝试逃脱的挣动,也一次都没有做过!
不过此时被赵寒庆标记成为冷心冷肺白眼狼的宋如常也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急火攻心,抒发不能的千万般情绪攻顶喉头,抽噎着说勉强支撑了一会儿,仅来得及呕出半口血,便一头昏死过去。
梦中的世界零星几声欢言笑语,随之而来的,是冰天雪地中熊熊燃烧的烈火。
脑子混沌的仿若盘古开天辟地,走马灯一般的场景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他睡得那样沉重,全身都不能动,但是偶尔能感觉到好像有人在喂自己吃什么。
苦的。舌尖、舌根、喉管、胸腔、心肺,全是苦的。
宋如常发出专属于婴孩的啼哭,无助无能无力,他没有办法阻止苦药进入喉咙,没有力气吐出能让自己日渐清醒的食物。
一声声惊呼在噩梦中吞咽,病死床榻的结局奇迹般扭转。
可是他不愿。
彻底恢复意识的夜晚是那样的安静,除了寂寥寒风掠过枯枝时发出的声响,整个世界放佛都已经沉睡在了梦想的黑暗。
宋如常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屋顶,他的视力不算优越,也看不到腐朽的木头上面到底有没有结满陈旧的蛛网。
哪怕是躺在床上,硬梆梆的床板依旧睡得他全身酸痛不适。
他偏了一下头,想看看周围环境,却看到一个刻薄了不少的背影站在角落不知在做些什么。
“胡……”
话一出口,他难以置信这是自己的声音,嘶哑的还没麻雀叫的响。
但是赵寒庆还是听到了,他猛地转过头去,乌青的眼圈昭示他的夜不能眠。
“赵大哥。”
再次开口,宋如常的声音里已经多了几分怯弱,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困顿处境。
他轻声呼唤,嘴角顺着偏头的力气,做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还难受吗?”
赵寒庆看不到他的笑容,几步上前,拿起桌上盆中的方帕为他擦拭额头。
“我们是在哪里,赵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