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只是想告诉王爷别误杀了自己人。”
“自己人?我跟你算什么自己人?就凭李信的私印?”李贤还想讽刺几句,又想起京里那位侄儿倔强的模样,算了算了,欺负了他的人下次又要写信来抱怨。“你来这里干嘛来的?李信让你来的?”
顾凛有些百口莫辩:“不管您信不信,遇到您真是巧合,我与您本无任何交集,此次不过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哼……你倒是有些本事,来去无影,我那些护卫没一个发现不妥,要不是我在门上放了发丝,就让你跑了。”李贤眼里出现一些赞赏之意。
“不及王爷心细,”顾凛恭敬行礼,“本无意冒犯,只是想探些虚实,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你都说是自己人了,我还能拿你怎样,”李贤不耐烦应付这些,暂且就信了顾凛的说辞,反正出了事由李信自己担着。“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夫人走吧,你的事你自己写信跟李信说。”
顾凛却并不打算结束对话:“王爷,属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
李贤侧目想想,“选能答的问。”
顾凛轻笑,这位贤王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随性,早些年就经常听人议论贤王闲云野鹤惯了,因不耐烦应付人际诸事,跟先皇的近臣在御前大吵,被先皇驱逐出中原。朝中老人都说贤王可怜,独自漂泊岭南,顾凛却觉得如贤王这般比在京里步履薄冰好多了。
只是想问一些往事而已,应该没什么要紧。“您出走中原之时,大皇子不足十岁,怎会与您……?”
李贤不答反问:“你跟着他办事,你觉得他是个什么人?”
“聪慧,隐忍,胸有丘壑。”
“你倒是会捡好听的说,”李贤嘴角向上笑起来,说起京中侄儿毫不留情,“他啊小小年纪心机重的很,知道我要远离中原纷争,半夜跑我府邸挟恩图报,哼小兔崽子惯会耍心眼。”
“挟恩图报?”
“我幼时在洛阳王府过的很是艰难,李信生母静兰公主对我多有照拂,那几年算是我十几年的王府生涯中最光亮的几年,可惜……没有几年……静兰公主自尽……就算如此……她还安排了一些人在后院照看我为我寻药治病……这府邸的王管家和清风苑的王管事兄弟两人便是那时就跟着我,一路照料我的身体,不若此……早些年兵荒马乱,我早就死在了权力倾轧争斗不休的王府后院,还有谁记得有个先天不足体弱多病的我……静兰公主温柔善良,王府待她不好,我也对她有愧,深陷泥沼无法自救亦无法救她,唉……”
李贤陷入回忆,眼底浮现泪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以为早已放下不过是自我安慰,话音一转思绪回到多年前即将离开中原的前夜。
“那小兔崽子一点不像他母亲那样善良,”说起李信,李贤就头疼,“他那时还没满十岁,听说我要走,连夜跑来泪眼汪汪的喊我小叔叔,拉着我的手述说自己幼年丧母的心酸,我一时心软便着了他的道,他哪是来哭诉的,看我深陷往日遗憾心痛悲伤之际,让我答应在南方帮他运作,以全她母亲当年对我的照拂之意救命之恩,我当时早被他小小人儿泪眼朦胧的样子迷惑,哪还有不答应的,唉……糊涂啊我现在都没几年活了,还要天天为他操心,有事没事还要写信来抱怨我,王氏兄弟听他的话,天天盯着我吃药,想死都死不了……小兔崽子一点都不善良……小小年纪便算计我为他办事……”
李贤又低声骂了几句,似是不爽,顾凛却看到那眼底遮不住的欣慰和欢喜,心里明明是喜欢的,嘴硬心软。若说静兰公主是十几岁李贤心中的光,李信又何尝不是李贤活下去的动力。
顾凛低声附和了几句,李贤招手让王管家进来,轻声交代了两句,王管家似有些惊讶抬眉看了一眼顾凛,然后点头出去了。
将顾凛两人送出去时,王管家过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长方形漆盒疾步而来。
“我从不欠人人情,你夫人那日的救命之恩不是这两日的招待能还清的,”李贤说着招呼王管家将手中漆盒打开,“你夫人既不要什么,我就送你这把刀清了这份人情。”
顾凛看过去,刀柄刻龙凤佩环,柄首镶嵌有玉石,刀鞘红金交相辉映,是一把仪刀。“仪刀贵重,顾凛不敢受礼,望贤王收回。”
李贤拿出仪刀抽出刀身,单边刀刃直而薄,刀身隐隐泛出黑色,“这把刀乃是前朝开国名将尉迟琼所持,刀鞘是仪刀制式,刀身却是黑石所炼,坚硬无比削铁如泥。从江湖中收回,放置已久,在我这里终是埋没了他。今日遇到你也是他的缘分,便送与你吧,既是报答你夫人的救命之恩,也算为我侄儿收买人心。”
李贤笑起来亲自将刀递给顾凛,“好啦别婆婆妈妈了,让你拿你就拿着。”
顾凛不好推迟,恭敬接过感谢赠刀。顾凛武功繁杂集百家身法,平时没有固定武器,如今仪刀入手,更加感觉到这刀的珍贵之处,是把绝世好刀。
临去了,李慕青又忍不住叮嘱了几句:“王爷,您身体特殊还是要遵医嘱吃药,不能任性。还有那清风苑饕餮楼的野味,还是要适可而止,紫烟峰瘴气弥漫,飞禽走兽生活其中恐有异变,不可乱食,若是出现了异状,一定及时报告官府,不能大意……”
“好了好了知道了,快走吧,听得我头疼。”说完便让仆人将他抬回院里,关上了院门。李慕青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长叹一口气,和顾凛上马离去。
想不到一趟北山之行短短三日经历了这么多事,遇到了久不露面的贤王,还阴错阳差的知道了贤王与李信的牵扯,获赠一把宝刀,有此机遇,两人一路都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