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摆了摆手让侍候的奴仆退下,“听说你昨日就回来了,没进宫去给自己讨个身份?”
满朝都知道李湛一直想为自己和母亲入宗祠谋个名正言顺,此次他在西北布防立了功,正是讨赏头的好时机。
李湛有些郁郁,放下茶杯,看着地面,“你给了我完整的医案,我还怎么可能去对他摇尾乞怜。”
李信撇了嘴角,讽刺一笑,“我劝过你,是你非要查这件事。”
李湛自顾自继续说:“昨日我去宫里了,我要去问他为什么那样对我母亲,我从北境回来,那些话琢磨了无数遍,可是……”
李湛语调哽咽,“他倚在书桌后,咳嗽不停……”他突然就问不出来了。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和母亲就被关在一座府邸,雕梁画壁,衣食无忧,但是不让出府。他的风筝飞到了府外,便吵着闹着要出府,母亲什么也没说就是抱着他哭。
他听见下人们讨论,说他是外室子,他去问母亲什么是外室子。母亲杖责了乱说的仆人,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母亲发怒。
母亲将他带去偏房看爹爹送来的礼物:“我们湛儿不是外室子,是爹爹娘亲的宝贝,只是现在爹爹有更大的事要忙,所以我们不能去打扰他。”
可是他心中仍有疑问,若他真是爹爹的宝贝,为何爹爹从不来看他。还有仆人说爹爹在另一个更大的府里,娶了公主,公主有个比他小一岁的小孩,他也是爹爹的宝贝吗?看着母亲发怒,他没敢将更多话说给母亲听。
后来,有一天府里突然加强了防卫,仆人们说外面乱了,还说那个公主死了。他想,那爹爹是不是要接他和娘亲回去了?那公主的那个小孩呢,也死了吗?
他太小很多事想不清楚,不久母亲就病了,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后宅的婆子和仆人们不让他和母亲见面,他偷偷去母亲的院子,在外面就能听到咳嗽声。有时候远远地还能看到一位医官进出,他想过去问问母亲的情况,总被身边的仆人阻拦。
再之后,母亲就不在了,他被带回了洛州李氏主家。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知道了更多,父亲原来是洛阳王的第三子,母亲和他青梅竹马,十五岁时嫁给了父亲。但后来,皇室要将静兰公主嫁给洛阳王府,适龄的只有刚刚成婚不久的第三子。
于是洛阳王下令将母亲从族谱上除名,关在了一处别院,并命令所有人不得再提父亲原有妻子的事情。静兰公主从京都远嫁而来,自然是对这些一无所知。
没几年,洛阳王揭竿而起,父亲四处征战被封了秦王,在沧州与前朝决一死战,为了挣得西域徐世雄的帮助,在阵前迎娶了徐世雄之妹。在这场婚礼前,母亲在一处小小的后院里去世。
长大后,他开始怀疑母亲的死,并着手调查,才发现当年给母亲看诊的医官竟然在母亲去世当年就在家自杀了,他更加怀疑母亲的死不寻常。
他想到了那个比母亲死的更早的静兰公主,是不是她为了自己儿子,留下遗命除掉他母亲。他还想到在他十岁时发现了他的存在,派人来打残了他的腿的徐氏。
他想了好多他自以为的“坏人”,唯独没有想到是母亲口中那个把他当做宝贝,每年他生辰都寄来礼物的爹爹。
他在害怕什么呢?怕徐氏知道这些便不愿意阵前成婚吗?还是怕他和母亲成为他唯一的污点,让他无法斗过他两位兄长成为皇帝。
李湛不知,这个答案只有皇上自己心里清楚,可李湛再也问不出口。
“你还是不了解他。”李信觉得李湛现在的样子很可笑,皇室怎么会有父子情、兄弟情。
他原以为李湛是个心狠手辣冷漠无情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个渴望父亲关爱的小可怜。李信瞬间觉得乏味,这几个兄弟里竟没一个有意思的。
“你今日来找我就是说这些?”李信有些不耐。
“不是,”李湛收起眼中的泪意,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昨日刚到京都就听说年前惊天动地的事情,自然要来看看你死了没。”
“托你的福,活的还不错。”
“哼,徐皇后一死,李律被圈禁,那位子没人跟你争了,你岂不是很无聊。”李湛笑起来,很欠揍,“我得回来再给你找找事儿啊。”
李信懒得理他,李湛转个弯又说,“听说那个叫小寒的姑娘被你杀了?难怪你能当储君,就这点我就不如你!”
李信脸色微变,抿起嘴唇看着李湛,杀意尽显。
“干嘛?做得出不让说啊,”李湛还在火上浇油,“当上储君开不开心啊?听说那个小姑娘还留了个孩子,啥时候抱出来我看看呗,怎么也要见见我这位大伯吧!”
李信捏紧了手掌,控制自己不要杀他,毕竟北境还靠郭起撑着,而郭起对他这妹妹唯一的儿子,比自己儿子还看重视若珍宝。
李湛过足了嘴瘾,站起身,“来你这儿也不只是喝杯茶,我昨日去宫里,看到德妃一直随侍在侧,李信,你的好日子可还没来哦!”
说完就得意的走了,他最是看不得李信志得意满的样子,就是要来触触他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