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别不爱听。我不爱这儿,我想去紫禁城。”
蔓延的眼睛直了,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待久了,难免会生出“二心”来,外头林林总总的大世界更有吸引力呢。
当年的燕脂老先生不就是爱了西方的现代建筑,才叛·离祖宗的么。
“今年年底我要考洪敬教授的研究生班,他只带几个,好棒哟!”
胡釉两手捂着胸口,一脸的幸福状,就好像已经考上了一样。
“读了研,毕了业,我要进故宫博物院研究古代建筑……”
蔓延的心开始抽紧,在别人,能达成那种事,便是一生的大和谐,可在他却是易如反掌。
别说听洪敬教授的课,就连他本人,想见还不简单么。
人比人的差异就是因为环境得来的。
你看的泰山,在我也许就是平常。
我怎么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直到晚间,鲜梣才匆匆回来,进门拉了蔓延就走。
等着上狗头铡呢,急个什么。
“快点,等着热菜上桌呢。”
车子就停在院子里头,看来侧门有车道,前门有高高的门槛走不得的。
蔓延上了车,才看到胡釉小姐姐也在里头坐着呢。
“小曾,”胡釉冲他一招手,“吃好饭难得阿梣想着我,工作餐难咽啊。”
我不是吃货,吃什么不打紧,在哪儿进餐,跟谁在一起围桌儿才是我关心的事。
估计又是那样的,拎出哪一个,都跟我撇不开关系。
“你没乱叫人吧?”
鲜梣发动着车子,还回头问蔓延。
我叫谁,这位小姐姐吗?心里喊了,可嘴上并没有给人家的身份定位呀。
“阿梣,你不会连我们是谁都没跟小曾说清楚吧?”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枝枝蔓蔓如此之纷杂,你叫我怎么给他论?
“如果你以后能留在京城,跟我们有了联系,小曾自然会跟你们排排辈儿。”
胡釉用手一扇风,对蔓延抱怨,“瞅瞅,这势利‘小人’,一眼瞧高,一眼瞧低的。为了曾家,我们两代人都跑断了腿,你咋不说呢。”
鲜梣很不客气地举手萌誓:“胡家姑奶奶,如果你能考上研究生班,学费我出,住最好的公寓,而且提供美食,这总可以了吧。”
“不带这样的。”
胡釉嘴巴翘翘着,“予人好处,还携带条件。”
“不然是个人儿我都帮,首先我得看得顺溜了才行,那种不出彩儿的,另说。”
蔓延眼光一黯,心里不太舒服。
我是平淡无奇的,总归要被看不起的吧。
如果你仅仅是一个有名有姓的过场戏人物,那就别讲那么多了。
我的心海并不宽广,太多,恐怕也记不下呢。
“阿梣,我知道的,你爱听戏。”
“哦。”
那又怎么样呢?复读的这一年,你若是不提我都忘了,蔓延对国粹不太感冒,但我心有不甘,等上了大学,有了闲工夫儿,少不了要教导他几个来回儿的。
“你忘了我妈妈是谁了吗?”
胡釉拍着两手,“李世纷呐,我妈妈可是南派‘花衫’的代表人物,不说家喻户晓也差不离儿吧。”
鲜梣这人儿最禁不起“激”,让他示弱决无可能。
“品味京剧要在京城才可能尝出味儿,在你们这儿,您觉得纯正吗?”
听他们聊天吵得慌,蔓延戴上耳机,从网上搜了《四郎探母》最鲜为人知的《坐宫》一折,看台上刁钻聪颖的铁镜公主与性格稳重心思缜密的杨延辉之间尽是相对悬殊的人品张力。
【铁镜公主:驸马,咱家猜了半天,到底儿是猜着了没有啊?】
【杨延辉:心事倒被公主猜破,不能与本宫做主,也是枉然呐!】
【铁镜公主:只要你对我说了真情实话,大小与你拿个主意也就是了。】
听了戏,就有了痴迷。
铁镜女的刚烈与机巧可见一斑。
连车子到了文化古街的东关他都没有觉察到。
夜色再深,再浓,也抵挡不住辉煌的灯火。
荡居瓷器店的门前,一派车水马龙,游客摩肩接踵。鲜梣绕在后门,才把车子开了进去。
官致在廊下等了半天,才看到鲜梣他们几个的到来。
胡釉扑了上去,抱住官致,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我小叔从窑上回来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