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在美纳斯靠近时闭上眼,额头与额头一触即分,只有冰凉细腻的感觉残留着。
相遇、相知、争吵、落幕。
至此,一场梦迎来终结。
景物模糊成色块,由远及近化作四散的光点,犹如夏夜的萤火虫般分离又汇聚。它们既不远离,也不靠近,始终保持适当的距离,在玛瑙伸手时还会刻意避开。
像活的一样。
美纳斯游回岸边,示意玛瑙站在还未消失的一小块地面上。
玛瑙脚一沾地,那些漂浮的光点便开始靠近美纳斯,从尾巴间向上蔓延。接触的部位虚虚实实,像周围的背景那样融化开了。
玛瑙一惊,立刻要伸手驱赶,美纳斯抵住她的身体,轻轻往后一推,从容地在二者间画下一道不可接近的距离,“别怕。”
它的目光越过玛瑙,看向后方,这么点功夫,色彩绚烂的长尾已经消散了一半,“替我照顾好她。”
“啊。”
一双手从破碎的空间后伸出,稳稳扶住玛瑙的肩膀,黑影垂下眉目,灰发飘扬,沉声道:“不用你说。”
达克莱伊答应得轻松,桎梏玛瑙的力道却一点都不放松。玛瑙挣扎无果,这才意识到以前能被她一脚踢开的达克莱伊是故意手下留情。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美纳斯一点一点消失。
“别演得这么肉麻。”达克莱伊啧了一声,“它只是要醒了,又不是要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玛瑙用求证的眼光征询美纳斯。
“我得走了,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美纳斯颔首,时间紧迫,它的声音也罕见地带上一丝焦急,显然对将玛瑙交付给达克莱伊这件事并不放心,“不要贪恋美梦,不要恐惧噩梦。”
“要记得我在梦外等你。”它定定地看着玛瑙,玲珑剔透的眼睛里藏了太多的情绪,“……不光是我,我们都在等你。”
美纳斯的最后一句没能等到玛瑙的回复,整个梦境搭成的空间彻底坍塌,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光点浮在空中缓慢移动,如同阳光下的粉尘。
达克莱伊若无其事地松手,“已经走了,还盯着瞧啊?”
玛瑙对它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你不是被克雷色利亚抓起来了吗?”
她看得清清楚楚,达克莱伊毫无尊严地被关在笼子里,任其揉圆搓扁,好一副姐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场景。
还噩梦神呢,丢人。
玛瑙不说这个还好,一谈这事达克莱伊就和爆竹似的一点就炸,“我那只是战术性地退让!再说,这根本就是一个骗局!我和一个已经……”
它匆匆咽下最后几个字,话没说完,也不打算再说。两只手掐住玛瑙的脸颊,像拉面团一样拉扯,让她也尝尝类似的滋味,“你是不是说我是笨蛋来着?”
被达克莱伊听见了。
玛瑙拍开它的手,眼神不躲不闪,半点说坏话被正主抓包的心虚都无,“我说的是傻瓜。”
达克莱伊危险地眯起眼,“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行。你是傻瓜傻瓜大傻瓜!”
高大的宝可梦周身缠绕着阴暗的雾气,它捏住少女的头,指节弯曲,苍白的发丝盖住一半的蓝眼睛,“再说一遍?”
“傻瓜!”玛瑙一低头,就像泥鳅般从它没用多少力气的掌心溜走。
短时间相处后,她逐渐能够分辨出达克莱伊的情绪,知道它只是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一人一宝可梦这样乱闹一通,玛瑙和美纳斯分别的那点伤感也没了,“你说下一个是我,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找到克雷色利亚后就送我出去吗?”
“……情况有变,我没法再见它了。”
达克莱伊指了指光点,“那些是克雷色利亚留下的力量,按照适应性来。你的宝可梦、你,最后是我,等所有人轮过一遍,这片梦就散了。”
玛瑙沉默片刻,慢吞吞地说:“我觉得如果你有什么想隐瞒的事情,还是尽早告诉我比较好。”
达克莱伊莫名其妙,“怎么了?”
玛瑙的视线顺着达克莱伊的手看向光点,短暂的沉寂后,它们开始重新汇聚,“就是一种感觉。”
“你每次特别自信地说些什么后,事情总是和你所说的不一样。”
在最开始的梦境里,达克莱伊以为玛瑙是梦境的主人,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结果玛瑙只是一个无辜被卷入的路人。他们用各种方法寻找克雷色利亚,殊不知克雷色利亚一开始就不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