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雷吉奇卡斯。
庇佑着世界初始之树的巨人,它的身影在如今欧鲁德朗城居民代代相传的故事中都仅剩只言片语,记载其传说的石碑风化破碎,琳医生沿着前人的足迹步步探寻,最终得到的也只是模棱两可的传说。
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久到无法用数字衡量与估算。
而现在,一只百岁不到的年轻克雷色利亚询问着比它更年轻的存在,它念雷吉奇卡斯的名讳,熟稔得像是在谈论多年未见的朋友,“你见过‘黑曜’吗?”
“……我见过。”
人类回答,“我以为那只是一个梦。”
玛瑙从未和任何人提及过这个梦。
她在被世界初始之树的免疫细胞吞噬时,见到了石碑刻录的过去。年轻的树捧着自己的果实,把它交给雷吉奇卡斯哺育。在这场梦里,她是那棵树,而被交托的雷吉奇卡斯被她唤作“黑曜”。
醒来后,她面对更多被掩埋的真相。于是这个怪异的梦就这样被她忽略、遗忘……直到今天再一次提及。
玛瑙以为那只是个巧合,她在潜意识中将石碑、伙伴、真相等内容重组,于是睡眠便按照她的想法,捏造了一场荒诞的梦境。
而真正有着操纵梦境能力的宝可梦只是轻轻摇头,“那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旧日的记忆会”
“来吧,坐到我身上来。”它俯下脖颈,“达克莱伊让我放你走,不用他说,我也会那样做的。”
“还有你的那只小美纳斯。”
克雷色利亚轻笑一声,“真是把我吓到了。它进到我操纵的梦中,竟然能提前醒来,临走前也好好威胁了我一通。”
“好啦,你不必怕我。我只想……”
玛瑙的手摸上了克雷色利亚的背脊,顺着捋了捋光滑的皮毛,又不放心地压了压,确定自己不会将这只传说宝可梦压垮后,才放心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托付。
克雷色利亚顿住了。
人类搂过它细长的脖颈,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想做什么?”
亲密接触。
它想亲密接触。
“玛瑙。”克雷色利亚环顾四周,这只有他们俩,被黑暗包围的感觉让它很安心,又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感,“谈正事呢……别这样。”
玛瑙:?
不是你让我坐过来的吗?
玛瑙捏了一把克雷色利亚丝带状的翅膀,在经历被告白、人变宝可梦、宝可梦变人、再被告白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情后,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和始作俑者交流了,“克雷色利亚。”
克雷色利亚回首看她,应下这个名字,“嗯。”
“狄安娜。”
“嗯。”
克雷色利亚冰蓝色的眼瞳玲珑剔透,更深的蓝沉淀在虹膜里。它低头,在玛瑙的默许下,小心翼翼地与玛瑙额头相贴。
玛瑙抓住了它的项链。
它没躲,也没抵抗。一直挂在颈间的项链摇晃,细细的红绳擦过玛瑙的指尖,泛着蓝色晕彩的石头就这样被玛瑙握在掌心。
玛瑙抿唇。她摩挲光滑的宝石,宝石表面亦随着角度的变化折射出片状的粼光。她的家庭熏陶赋予她一双慧眼和提问的资格,而她的专业知识则在触碰后给予她确定的答复。
又是这样。
相似的不止有宝可梦的名字,玛瑙也一并在其中扮演着对应的角色。在克雷色利亚编织的梦境中,她的外貌和字迹都一并被还原。
她像于冬日街头漫步的人,商铺里展品与她隔着一层沁满水雾的玻璃,她在外层努力擦拭辨别,却只能看到剥离的色彩。
大岩蛇、大钢蛇、雷吉奇卡斯、石偶、黑曜石。
丑丑鱼、美纳斯、克雷色利亚、狄安娜——
太荒诞了。
但克雷色利亚一直表现出的态度、狄安娜这个象征着月亮女神的名字暗示、还有刚刚额头相贴带来的熟悉感,总是让玛瑙将它的身影与另一只离开梦境不久的宝可梦重叠。
最终,玛瑙还是选择把那个名字说出口,“月光石。”
一次试探。
她在说这块宝石的学名,还是克雷色利亚的真名?她是从蛛丝马迹推导出这个结论,还是别有用心的一搏?
但克雷色利亚没有否认的理由,它眉眼弯弯,“嗯。”
它甚至怕玛瑙会错意,多添了一句,“我就在这里。”
玛瑙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她不明白这些名字间的联系,也不明白名字背后的重量。她知道的仅有自己与美纳斯之间的故事,故事线的末端或者开头。她握着这一端的线头,却连这根绳子有多长,通向何方,另一端又是谁都不得而知。
她当然可以继续猜,就像猜测克雷色利亚也叫月光石那样。猜自己是个转世的公主;猜自己拯救或毁灭过世界,于是阿尔宙斯降下考验;猜自己在未来遇到时拉比,穿越时空和这些宝可梦相识……十四五岁经常幻想的中二病与白日梦延续到现在,似乎成了最恰如其分的猜测。
但猜测解决不了问题。
真正能给她答案的宝可梦就在她面前。
克雷色利亚载着玛瑙,像一支小船漂泊在漆黑的海面,光点随着波浪起伏,随着克雷色利亚的心意,在他们的左手边汇成玛瑙在梦中见过的雷吉奇卡斯的模样。
“这是黑曜。”克雷色利亚介绍,然后在右手边用光点圈出自己的外貌,“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