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村里的人为了出去,开始挖空心思地想故事。
但故事这东西不是那么好编的。
往日见说书人张口就来,一个故事能水几天几夜,可轮到自己时,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到‘偷看仙女洗澡,拿走她的裤衩’‘救了一只妖精,晚上变美女报恩’之类的。
叮大嫂似乎对这类故事不大感冒,笑容越来越少。
待到一位老兄讲了个‘一个少年得到仙人老爷爷点化,从此有了十八丈金刚降魔杵,平时不用盘在腰间,遇到女鬼袭身便狠狠鞭挞,直到将女鬼折磨得死去活来,直呼好大。少年如此这般,降服了整个世界的女鬼,所有女鬼都怀上了他的子嗣,并和谐友爱地互称姐姐妹妹,最后与少年一同踏上征服星辰大海的征程。’的故事后,叮大嫂终于崩溃了。
她面无表情,毫无笑容,用两根手指将唇角扯了下来,形成了一个深深的沟壑。
当晚,这位老兄被拧成了一根肉绳,晾在了村口的大槐树上。
因为拧得太紧,足足请了十八个手巧的姑娘,才慢慢地将他展开,否则棺材里躺一根绳,说出去也不好听。
邻居说,那天晚上,老兄家里似乎有很多女人在笑,听起来挺热闹的。
一时间,村里人噤若寒蝉,明白了故事不能乱讲,否则有可能成真。
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故事也想不出来。
村里人不是没想过把叮大嫂弄死,其实很多人都偷偷摸摸尝试去杀了,但就算今天杀掉了,埋起来,明天叮大嫂还是会准时出现,反而那些动手的人神秘失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久而久之,就没人敢这么做了。
后来,村里的一个小伙子因为饿急了眼,把和他抢饭吃的父亲用碗敲死了,那只碗磕破了一个沿,到了晚上,就会哀哀地叫:“儿呀,为什么要敲爹的头啊...爹疼啊...别敲了...”
小伙子吓得半死,正要把碗扔掉,谁知家门‘咚咚咚’地响了起来,一开门,叮大嫂就站在门外,八颗牙齿褶褶生光,白得刺眼。
她和蔼地微笑着,将一块金子和一提篮肉递给他,小伙子傻傻地接过,问:“为什么?”
叮大嫂:“你昨天写了,一个,好故事。”
小伙子还是不明白,很诚实地解释道:“叮大嫂,你弄错了吧,我昨天只是杀了一个爹,没写故事。”
叮大嫂笑着道:“把碗给我,这就是你写的故事,它叫《碗父》。”
小伙子纳闷地带着金子和肉出村了。
村里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
很快,王三娘有了新故事,叫《杀夫》。
林大哥则写了《鬼妻》。
张三郎的叫《女儿缸》。
徐老汉自己起了一个很别致的故事题目,叫《隔壁绿我的老王不可能在墙里》,十三个字,特别吸引眼球,涨关注巨快。
叮大嫂的故事收到盆满钵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八颗牙也变成了十二颗。
与此同时,村里的人越来越少。
不知道是出了村子,还是被怎么样了。
......
人羊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
因为般星垂着眉眼,将锡杖抛上抛下,问它:“我很好奇,你写了什么故事?”
人羊迟疑了一下,然后挺起胸膛,骄傲地道:“我写的那可就多了,什么《我在大太阳底下种田》《穿成渔夫后一条鱼没捞着》《饿死,一粒米也没有》《家里最后的一只鸡和邻居的鸭跑路了》还有《重生之我要投胎成地主家的傻儿子的干饭日常》...文名一个比一个长,但就是没人看啊没人看!叮大嫂,你怎么就不来呢?!我觉得我写的挺诡异,挺刺激的啊!”
说着说着,羊就哭了。
般星同情地收起了锡杖,斟酌道:“听起来,你是个好羊,不,好人。”
“这年头,好人可不兴做。”羊摇了摇头,惆怅道:“村里那些写了故事的,都带着金子和肉离开了,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只有我们几个,一直硬不下心,下不了手,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没胆子,害怕,真害怕,宁可自己饿死也不敢杀人,更别提那些五花八门的杀法。”
妹己瞥了一眼它身上雪白的羊毛,看得出来,人羊在此地生活得很好,毛发油亮,不打结,时不时啃两口嘴边的草,完全适应了当羊的生活。
她轻轻一笑,道:“所以,你最后变成了一个故事。”
人羊沉默了。
是的,这是他的结局。
他没有写出故事,因此选择成为故事。
不止他一个,还有别的一些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