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因为祖宗教训,即使饿得要死,也记得做人的骨气:你是人,不能做兽行,那样的话,即使活了下来,也一辈子心不安,活着有什么意思?!
有的则是因为聪明,家里常年屯粮,一家人紧衣缩食,尚能支撑。
有的人比较有才能,别人打不着的来去如风的猎物,他试个十来次总能得手一次,藏在隐蔽的山洞,偷偷带回去给家人吃。
有的是因为人缘好,能傍着前面两者,别人有一口饭吃,这人就有一口汤喝。
还有的则是像人羊这样,单纯胆小,硬抗。
这样一群人,手上没沾过血,干干净净的,还真让他们等来了转机。
自从叮大嫂用雾气封闭村子后,村里就没来过新人。
直到那一天——
人羊饿得有气无力,两眼昏花地摸到一只死蟑螂,馋得立即塞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响。
平常觉得恶心至极的东西,此时却异常鲜美,还会爆汁。
人羊露出了一个幸福的微笑,舔了舔嘴唇,没有漏掉一根蟑螂腿。
这时,头上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道:“小伙子,这可不兴吃啊。”
人羊昏沉沉地掀开眼皮,比目光更先复苏的是嗅觉,鼻翼抽动,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热乎乎的味道。
肉汤!不!羊汤!
他盯着那碗飘着葱花、香菜还有零星肉沫的清汤,眼睛都直了。
“呵呵,来,喝吧,我没有放油,肠胃应该受得了。”
他这才看到递羊汤的人,是个老头,面容慈祥,像在发光。
不知道怎么,他突然想起了去世的爷爷,有点儿想哭。
在老头的劝告下,他慢慢喝了汤,缓过一口气,擦着眼泪道:“老爷爷,您是谁,我怎么从来在村里没见过您?”
老人穿着一身黑袍,坐在土炕上,硬是把陋室坐出了仙宫的感觉,他笑呵呵道:“我是谁,说了你能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是造兽一脉的‘干’部,出来走走,恰好碰到了这个地方,就进来了。”
“可外面有雾气拦着呢,您能进来,那能带我出去吗?!”人羊当时的心情真是无以言表,简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老人摇头笑了笑:“不行喽,进来容易出去难,这村子现在就是个肚子,有人要在这里养个孽胎,哪儿能阻止得了?得按人家的规矩来,你给我讲讲,谁怎么让这村子成这样的。”
这一段话,人羊当时没听懂,但般星和妹己都听懂了。
“黑金城的金玼尼...村子里的孽胎...我怎么觉得,这鬼图女人像在尝试什么?”般星肃然道。
“如果这是不同的两人做的,那她们很有可能隶属一个组织,一个专门培养孽力生物的组织。”妹己眼神闪烁,像是两点山村坟地的鬼火,诡谲幽异,“嘻嘻,有趣。”
“姐姐...”
“无事,你继续说。”妹己看着人羊,用轻柔的声音道。
人羊愣了一下,局促地转过了脸,连声音都小了许多:“之后,我就给他讲了来龙去脉,然后他问我,愿不愿意成为他的故事,这样的话,他和我都能够出去。”
这个故事,就是《人羊》。
只要变成羊,就能出村,不必挨饿或杀人,远离恐怖的叮大嫂,人羊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但条件是,这种好事不能他一个人知道,得告诉别人。
于是,村里没写过故事的人,便秘密聚集在一起,等着看老人怎么带他们出去。
老人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羊肉,冲人羊招了招手:“你先来。”
震惊的人羊乖乖走了过去,躺在床上,老人按着他的肚子,道:“别害怕,一点儿也不疼。”
说完,那双苍老的手扒开了他的肚子,变戏法似的,一滴血没流,将五脏六腑都掏了出来。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热气腾腾,空空如也的肚腹,说:“哇,好轻快。”
老人从那块羊肉上掐下一块,扔进了他的肚子里,然后双手一合,又长上了。
接着,他抽出一根鞭子,抽打了人羊一下,喝道:“钻出来,快!”
挨上一鞭,人羊只觉得,他的精神不再停留在脑子里,而是一路下滑,附在那块老人掐下的肉块上,因为肉块没有五官,没有四肢,他一瞬间陷入了宛如婴儿的境地,但随着老人的大喝,他感觉一阵发痒,好像有一股力量,敦促他向外挣去——
‘哗啦’一声,床上躺着的人羊突然肚子破裂,众目之下,从中钻出一只湿漉漉的小羊羔,四条小羊腿还有些软,歪倒在自己的尸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