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礼:“当然。”岂料达瓦一瞬间变脸,他寻了一张太师椅坐下,双腿交叠,双臂摆在胸前,微微歪头道:“我不信,除非你证明你的本事。”
风在二人之中穿过,沙土飞扬之间桃应红总觉得对方的视线频频落在她身上,从头顶到脚踝。
莫不是认出了自己?
“掌柜想我如何证明自己的本事?”另一边,谢礼又将问题抛了回去。达瓦收起扇子,嘴角浮现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样子,目光转向桃应红。
不好!桃应红对上他这个笑,心中预感糟糕。
果不其然,达瓦眼睛透过谢礼,肆无忌惮落在桃应红身上,玩味道:“不然,把你夫人抵给我几天也行。”
“她瞧着,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桃应红装作不敢与他对上视线,身子朝谢礼身后挪动。谢礼气笑一瞬,语气冷下来:“掌柜家的,若不是诚心合作就算了。”说完便转身状似要走。
一旁阿辉忙上前劝慰,他拦下谢礼,道:“客官,我们展柜家一句玩笑话,见谅,见谅。”达瓦终是收起那一丝玩味,试图挽留谢礼。
最终双方敲定五日之后,谢礼来取货,并运往春城。又是头套在上,半个时辰之后,二人回到客栈门口。
一下车,桃应红便看到谢礼脸上尚且带着愠怒。他眉头紧皱,嘴角微抿,似乎余怒未消。
“他曾这样调戏你?”谢礼硬邦邦地问道。
“这人脑子有问题,你别生气了。”桃应红放软语气,不自觉带着一丝笑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谢礼一副山雨欲来的脸,这人吃起醋来格外惹人恋爱。
“我都觉得他发现我是大当家了。”想到达瓦种种行径,她总觉是试探。
谢礼沉吟片刻,道:“就算是怀疑,他没有证据。不必忧心,我们先去吃饭,商议下一步。”
鼻翼间盈满饭香味,桃应红欣然同意。
沿着客栈百米之外,那一整条街都是卖吃食的摊子。二人寻了一处馄饨摊,落座于靠墙角边僻静角落,静静吃着馄饨。
“这里的馄饨与春城的不同。”谢礼道。
“当然不同,这里喜欢馅料大的,春城偏向于小巧。”桃应红解释道。
一碗过半,周围的客人渐渐离去。谢礼盯着碗中飘起的葱花,低声道:“制造药丸定要原料,也就是药草。我想先从此处入手,查一查柳州药草坊。若是账上树木与实际不对等,便是有问题,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
他蘸水在桌上画了几处,皆是柳州的药草坊。柳州人丁稀少,卖药的坊就只有那么几间,钱兆和毕竟为朝廷命官,若是私自挪用药草定会被人察觉,借由药草坊掩饰,一来稳定民心,二来私下走货,一举两得。
密谋到一半,街上突然发生骚乱。原不知哪家爹娘,脸上、背后皆是青紫的痕迹,他们面前立着一个半大少年,眼窝深陷,底下乌青,衣裳破破烂烂挂在身上。三人吵嚷,周边百姓围了一圈。
“发生了何事?”桃应红与谢礼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人们一层叠一层,却都默契地坎这一场闹剧。因而桃应红虽是看不见,却能听到那妇人声声泣血:“儿啊,这药会压垮我们啊,你要是想考取功名往后爹娘想办法可好?家中银两全被你拿去买药,我们冬天怎么活……”妇人似是支撑不住跪在地上,掩面哭泣。她身旁的丈夫肌肤黝黑,是常年在田中辛勤劳作所致,道道皱纹想粗糙的树皮。
他与妇人一同跪坐在地上,无言的眼睛中划出一滴泪,落在黄土之中。
半大少年却是绷着一张脸,冷冷道:“爹、娘,等我用它考了功名,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全彩丸——他们口中的药,是全彩丸。
桃应红只觉脑中“噌”得一声,浑身气血向上涌。阿叔曾说这样的药会使人痴迷,久而久之形成依赖。它就像一条五彩斑斓的蛇,沾上就是无法甩掉的梦魇。
她想上前,却被谢礼一把拉住。他低声说:“有眼线。”
是,有眼线。桃应红垂眸,试图遮掩住眼中翻涌的情绪,万不能让那些人看出自己是何身份,否则是前功尽弃。
一场闹剧不知何时停止,在桃应红吃完第三晚馄饨的时候,人群已然散去。只留那对夫妻的眼泪,浸湿了黄土地,留下一道暗渍。
来往商贩踩踏,新土覆旧土,方才发生的一切好似不存在。
“明日我们去药坊,一一排查。”谢礼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