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是个女人,一头绸缎般的栗子色长发绾着公主头,戴一双黑丝手套,做祈祷状。
她面向的是三个男人,带头的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细眼青肤,一脸精明相。
小胡子指向窗边书桌,桌子每个抽屉都上锁了,他似乎在叫人强行打开它。
女人神态满是哀求,却碍于淑女的矜持,不能以身体挡住男人们。
方润娥手中的橘红色鳄鱼皮方包还未放下,挂在肘弯,与她今日一席橙色渐变的长礼服相得益彰。
她生得纤长高挑,裙子与身材曲线紧紧贴合,到脚踝绽出鱼尾,鱼尾的花纹是淡而卷的灰色浪花,宛如刚从海里走上岸。
这间内室有两幅画,一幅是女人,另一副是一群女人,都有着中世纪的丰腴身材,蜂腰肥臀,和方润娥瘦出的腰窝是两种不同风情的美。
她无聊地靠着墙,淡粉色长指甲敲了敲画框。
右下角贴着画的名字,《包法利夫人》,一只骨感的纤手将其捂住。
“哥。”方润娥终于忍不住出声,“欣赏得这么投入,这画叫什么名字,你记住了没?”
方君正瞟妹妹一眼:“当老子不识字还是老年痴呆。”
方润娥:“那你倒是说呀,要不要我提示?”
方君正目光桀骜:“呵,不就是法拉利夫人么。”
方润娥点头,满意将手撤回:“还是我那个博学多才的老哥没错。”
细长的中指十分优雅地拂过那五个字,指根一枚黄豆大小的钻戒熠熠生辉。
方君正今日没走野人风穿搭。
纯黑色西服套装,大喇喇敞开,潇洒随性。
双手插在兜里,两片西装摆都被掖在腰侧,露出大H皮带圈着的劲腰。
衬衫也规矩扎在西服裤里边,但不知道为什么布满褶皱,感觉是蹲久了压出来的,又随随便便塞回皮带里。
方润娥眯眼戳亲哥的腰:“快吃成肥猫了你,一顿点三家外卖,不知道N市的菜油炸多放料狠吗,小心回A市再就业没人要。”
方君正皱眉,低头看自己的小腹。
吸气。
刚刚还被皮带勒出肉的长腰立刻变平了,隐约能看见结实的八块腹肌。
二十年军旅生涯,不同于健身房练出来的花架子,方君正一身肉看上去皮很松,走路叉腿甩膀子,跟彪形大汉似的,其实全都是肌肉。
“臭囡女,下次少再给我买这么垃圾的皮带。”
“喂你摸摸良心好吧,你去TSUM找人打听打听这条多少钱!”
“跟草绳没区别。”
“你气死我算啦,没品的家伙。”
兄妹俩年龄差大,方润娥的青春期满打满算只见过哥哥两面。
一次爸妈离婚,一次爸爸去世。
自家哥哥在外干什么勾当,方润娥一概不知,只知道爸妈叮嘱她千万别告诉别人有个当兵的哥哥。
结果人好不容易回来探亲一次,爸妈就抓紧当大儿子面把婚给离了。
车还是方君正开去民政局的,连闯6个红灯,速战速决,分数全扣,性质十分恶劣,好像是骑警亮警示灯跟车警告,方君正懒得理睬,哐哐踩油门,把骑警甩出一条街。
回来老爹的驾照收到无数条短信,分全扣了,罚款5000,还被拍到司机非车主,要求去交警队自首。
方君正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没去警察局就销了案底。
那天方润娥在邻居姐姐家玩了一下午拼图,回来妈妈走了,哥哥也走了,家里就只剩一枚口吐白沫的亲爹。
倒不是被气的,而是飙车飙的。
方君正刚退役那几年,她在国外读设计,回国第一句话没改过来习惯,开口就是Bonjour。方君正立马黑脸,在机场就粗着嗓子吼她。
“老子在外面待那么多年,家乡话都还会说,你这是把自己当哪个鸟国人了?!”
就是这么个狂放又保守、吃不来三文鱼也睡不习惯乳胶垫的糙汉子,供完了她烧钱的专业学习。
方润娥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钱,结合对他职业的猜测,她还脑补了一出金三角贩毒风云。
方君正从来不谈他当兵的事,去A市干保镖后,才渐渐不再神秘,有时方润娥还会在公众场合跟他撞见。
遇见了方君正也不打招呼,冷漠得像个机器人,戴副黑超墨镜,手背在身后,时不时按一下蓝牙耳机。
他的雇主都赫赫有名,非富即贵,方君正会给雇主开车门,用肩膀挡住人群中漏出来的空挡,却从不给妹妹说一句软话,那段时间,是方润娥跟哥哥关系最僵的时候。
后来么……
方润娥拂了拂哥哥的肩膀,拈起一根属于自己的头发,吹走。
后来哥哥会跟爸爸一样叫她臭囡女,会每年冬天都回N市去给爸爸扫墓,还会骂骂咧咧问她中午吃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很重要的吗?
方君正没有再跟妹妹闲聊,转而欣赏另一幅画,顺便动了动肩膀。
后背肌肉群将本来还算宽松的西装全拱起来了,在减虞的视角来看,就像一头正佯装休憩趴在石头顶,随时准备暴起的雄狮。
如此富有爆发力的肌肉分布和身材,很少见。
他对方君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减虞破天荒地没有避开,而是选择走向兄妹二人,方润娥一抬眼,看见他,先是眼睛一亮,随后笑容不自觉勾起来。
红唇艳丽,扫了一抹紫色的眼影晶亮,美艳不可方物。
“简老师,啊,这么叫你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