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久努力挤上车,刚刷完卡就动不了了,转身,整个人贴在门上,眼神呆呆地跟减虞摆手再见。
减虞已经走出五米远,背影瘦削,肩平腰直,步伐稳而闲散,瞧不出一丝丝伤心。
小久却不觉得他无情冷漠。
这世上的感情是恒定的,一共就那么多,有绵绵那么热情四溢的人,就有减虞这样波澜不惊的人。
他们挺互补的,却不是男女那种般配,而是补全了一块情绪拼图。
天然存在的缺口,在别人身上找到圆满。
等到两站过后,景区下去很多人,小久才终于找到位置坐下来。
打开纸袋,里边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绿衬衫。
衬衫领口镶着一枚古朴的祖母绿宝石,绵绵特有的缝针习惯,在打结之前勾朵小翅膀。
小久将衬衫贴紧自己的脸,哀伤涌上来,又想哭,可想到减虞临别前的话,生生忍住了。
绵绵离开了人世,她那份充沛的感情流浪去了哪里呢?
也许她能替她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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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烂银色比亚迪还停在那儿。
后车盖撞出的凹陷修复了,剐蹭的车漆填补后颜色调配差点儿意思,远远看,车屁股的补丁比车灯还显眼。
微微的北风吹着椴树枝,冰粒落下来,叮叮砸着车顶。
趴在方向盘上的人睡得不太安稳。
“噔噔”。
有人敲车窗。
那人半梦半醒之间坐起身来,孩子一样用手掌使劲揉眼睛,掉下两根卷翘的睫毛。
“减先生?”他诧异道。
“打扰你休息了,白巨星。”
车窗落下后,减虞又敲了敲门,这时车门才后知后觉打开。
老车,开门还有金属摩擦咯吱咯吱的响动。
减虞坐上副驾驶,没系安全带,静静通过前车镜打量白蕴那张美丽的面容。
白蕴很累,累到说话只喏喏蠕动着略显苍白的嘴唇。
眉宇依旧艳丽,鼻头微红,像是正在经历一场无法逃避的风霜雨雪,玫瑰被压在冰层之下,蔫蔫的,向痛苦低头。
白蕴拍了把脸,扯出一个笑:“可别这么叫我,就叫我白蕴吧。”
减虞点头。
“你不是回A市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白蕴手指敲着方向盘,极力想表现得没什么心事。
“办点事。”
白蕴放弃了开豪车,却坐在方君正这辆姥爷车上,也不知是为了躲哪路狗仔。
这还是减虞第一次和白蕴面对面、单独交谈。
话虽不多,祥和的氛围却漂浮在小小的车厢里,裹着汽油和廉价皮料的味道,还有白蕴身上若有似无的巧克力香气,让减虞觉得舒服。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对白蕴的误会很深。
胸大无脑,光长肉不长心眼,双插头,有女朋友还跟队友在众目睽睽之下卖腐。
这些刻板印象全都随着生日宴上的惊鸿一面消散了。
不得不说,拥有这张脸,白蕴做什么都能成功。
这句形容还是katrina用来花痴捧减虞的,减虞想,还是用在白蕴身上比较好。
“到万阙楼下,怎么不上去。”
减虞瞧着白蕴那明显瘦削多了的脸颊,还有毛衣下边细细的手腕,声音很轻。
白蕴苦笑道:“我是躲来N市的,最近压力大,狗仔跟的我喘不过气,要不是方大哥借我车,我都没地方可以去。”
减虞了然,并未说破:“嗯,休息休息也好。”
要说最近足球界有什么大新闻,非眼前这位巨星莫属了。
信誓旦旦要摘取今年光辉之冠的头号种子,却连续4场比赛失利,状态低迷。
全队铆足了劲给白蕴喂球,尤其孟擎这个白蕴孝子,自年前关系缓和后几乎是背负着全世界的骂名在给白蕴做球。
白蕴一个都没进。
加上元旦的联合杯,至今4场球,定安共有39脚射门,白蕴独占27脚,其中15射正,0射中。
他的绝对开火权遭到质疑。
白蕴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知道。
但这对定安来说太过可怕。
头号球星水平一落千丈,球迷最是薄情,逼管理层问责、扣工资、停代言,甚至要求清算他,贱卖给别的俱乐部换个更稳定、更便宜的前腰。
白蕴遭遇球荒,定安球队上下都快被自家球迷的唾沫星子淹死,从教练到首发队员,到替补,谁都别想逃脱制裁。
一场群魔乱舞的狂欢,可这次白蕴没法反击。
竞技体育,菜是原罪。
“我不能休息,我要上场,要首发,要进球,我可以的,没什么能阻挡我。”
白蕴眼神朦胧地盯着前方,想要说服自己般喃喃道。
减虞:“听说定安买了魁狼的后卫,贺平川。”
关于球队人员变动的问题,遍地都有消息偷跑,因此减虞也不算打听内幕。
谁知提到这个名字,白蕴的眼里却闪过一丝难堪。
他想到了谁?
同为后卫的赫尔曼梵高?……还是孟擎?
白蕴转过头,眼角泛红,跟过去那鲜活靓丽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