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楼的楼道里，放着一叠纸箱，荀繁要找的许老师正在打包这些东西。

以前袁默的奶奶在时，这些纸箱她会拉到回收站卖，现在袁默的奶奶走了，纸箱没了主人，也不能乱扔，许老师打算将纸箱卖掉，留下的钱充作班费，给孩子们买些东西。

袁默特别懂事，看见许佑华在做事，连忙上前帮忙，她以前经常帮奶奶打包纸箱，做起事来动作很快，每一个步骤都相当娴熟，比许佑华做事还快。

一开始许佑华没发现袁默在帮忙，她做事非常认真，电梯开合的声音都没能惊动她，等荀繁过去，也弯腰帮忙时，她才发现身边多出来两个人。

许佑华知道荀繁，住在楼下的好学生，是个特别优秀的孩子，以往看见荀繁，她还会特意打声招呼，现在她完全顾不上荀繁，一心扑到荀繁身边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了。

“啊，啊！”

许佑华无法说话，她只能发出简单的气声和啊啊的声音，比划着手语，袁默能看懂。

许佑华在喊她默默，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袁默比划着，告诉许佑华，她想回来看看曾经的家，没想到家已经不见了，伤心得哭出来，被荀繁捡到，然后被送到了这里。

许佑华皱了皱眉，跟她说，不要到处乱跑，她还太小，外面太危险了。

袁默则回答：我没有乱跑，老师，我想回家。

这句话让许佑华鼻头一酸，袁默还太小了，这么小的孩子，她或许是没办法理解生死的。

什么是死了，什么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些话袁默通通听不懂。

她执着寻找原来的家，似乎那个家里，还会有奶奶的身影，她不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野孩子。

许佑华默默流泪，荀繁看着是一脸茫然。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说着说着大人反倒哭起来了？

荀繁看不懂手语，只能根据袁默发出来的声音，猜一猜她说什么，可是袁默咬字音不对，荀繁猜都猜不明白。

“许老师，你不要哭，他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也会努力帮忙。”

荀繁在纸上写了一段话，递给许佑华。

许佑华疑惑不解，她可以听见声音，荀繁没必要给她写在纸上说。

不过她想着袁默在这里，估计荀繁是顾及到袁默，才会这样，也就没多问其他，只默默点头，随后拿过荀繁的本子，写了一段话。

她的字迹娟秀整洁，如果写板书，一定是非常标准的板书。

“默默这孩子很倔强，她一直觉得奶奶没死，觉得奶奶会回来，所以常常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从福利院偷跑回小区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前几次没有出事，不代表她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

许佑华写字速度很快，比手机打字还快，荀繁佩服不已。

笔本给了许佑华，荀繁便掏出手机来打字了。

“我理解老师您的意思，可是这孩子太小了，她不明白那些，只能慢慢教给她。”

“对，特殊人群学知识会更慢一些，我担心她之后还会走回来。”

荀繁点点头，这一点很有可能，没人有精力二十四小时，一直盯着一个孩子看。

每一次袁默从福利院出来，都是一次冒险，谁也不清楚她一路上会不会遇见坏人。

“那怎么办？”

许佑华看了一眼袁默，她和荀繁正在纸笔沟通文字，这孩子就乖巧地站在一旁，看上去很沉稳，丝毫焦急都没有。

许佑华在纸上快速写道：“其实之前我拜托了一位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让她帮忙多看着点儿默默，然后她跟我说，默默吃完饭后，直接消失了。”

消失了？

这可不得了，正常人谁能凭空消失啊！

所以，袁默有异能？

荀繁第一个想法就是袁默有异能，可是她太小了，七八岁的孩子，就算有异能，可以使用的异能能量也有限，而且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般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异能能量的。

有意识的去控制异能，至少要上初中的年纪，到了高中正式觉醒异能，开始锻炼异能，学习异能知识，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荀繁打字，“会不会是偷偷跑走了，没被注意到？”

许佑华点点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工作人员没注意到，可是后来，我亲眼看见她消失了，在学校里。”

这个月第一次来小区，是工作人员说袁默消失的时候，第二次来小区，就是她亲眼看见的，袁默凭空消失，她当时急疯了，到处找孩子，最后想起来小区，过来一看，袁默正蹲在外面的草丛里哭得很伤心。

亲眼目睹人消失，这要不是异能都说不过去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可以使用异能，还是依照自己的心愿使用，她的天赋可真不错。

只是异能强大的孩子，并不适合从小与其他普通孩子一起生活。

荀繁记得以前秦菲跟她说过，异能强大的小孩子，因为无法控制自身异能，所以特别需要身边一直有大人看着，万一异能时空，能及时止损。

袁默现在没有一个监护人在身边，所处的学校里也没有异能强大的老师随时看管，像许佑华，她基本上没有异能，就是个普通人。

荀繁在纸上写：“许老师，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为她联络一个异能班级，让她到专门的异能学校里去上学。”

许佑华很是惊喜，高中的异能学校还能免学费入学，高中以下，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基本上没有能够免费入学的异能学校。

这一点对于普通人和异能者来说，截然相反。

很好理解，因为国家没有那么多教育资源，能够建立足以区分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学校，而且就算是有这个资源，国家也不会愿意那么做，从小将有异能的孩子和没有异能的孩子分开，很容易让他们产生隔阂。

没有任何感情的话，又怎么能让异能孩子长大后，为保护上亿普通人而努力呢？

而且有没有异能，在小时候其实有可能分不出来，有的孩子，从小就是个普通人，结果在上高中的时候，突然觉醒异能了，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公立异能学校不太可能建立，现在有的高中以下阶段的异能学校，全部都是私立学校。

为了能有效控制学生们的异能，学校里又是使用异能武器，又是聘请异能老师，有这么大的开销，学费当然会很贵。

如果荀繁能资助袁默去异能学校上学，当然再好不过。

可是袁默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她是个健全的孩子，那么即便她身边没有监护人了，也一样能好好去上学，关键是她并不健全，她现在的情况，去全是异能孩子，一个个非富即贵的学校里上学，恐怕会被歧视。

许佑华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拉扯，一方面上异能学校，会给袁默更好的未来，另一方面，她实在担心有人欺负袁默。

荀繁看出来许佑华的担忧，叹了口气，许佑华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能遇上许佑华，是袁默的幸运。

荀繁在手机上打了一串字，递给许佑华看，许佑华看见那串字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会先送袁默去医院看看，找治疗系异能者给她看一下身体，她能够发出声音，很可能只是耳朵有一些问题，如果治疗系异能者可以治愈她，她就可以和普通孩子一样了。”

治疗系异能者的异能有很多妙用，配合现代医学，几乎可以说只要他们想，他们就能将人从鬼门关拽上来。

一个听不见声音的女孩，对他们来说不是疑难杂症患者。

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治疗系异能者的治疗。

连大部分异能高中，都没法配一位治疗系异能者当校医，只能购买治疗机器，治疗系异能者的短缺程度，可想而知。

他们是比普通医生还要稀缺的一个群体。

而天底下需要救命的人实在太多了，也就是华国吧，普通人病的太严重，有可能到异能者手中进行救治，这要是放在国外，普通人这辈子就别想遇见几个治疗系异能者。

许佑华没再纸上写，而是比划着说了好几句话，看口型，荀繁认出来了，是谢谢。

她在谢谢荀繁的帮助。

荀繁连忙摆手，意思是不用谢谢她，反正今天也没事做，而且她手头上的钱已经足够她好好生活，她不是个多么有善心的人，但她愿意去帮一帮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情。

捐出去就算了，谁知道捐出去能不能真的到需要帮助的人手里，而且有些人不值得被帮助，你帮了对方，对方可能还觉得理所应当，真要是辛苦赚来的钱落在那些人手里，荀繁能气死。

接下来许佑华跟袁默好好商量了一番，袁默弄明白荀繁要帮她后，眼睛里像是有繁星闪烁一样，高兴地同荀繁比划了半天，内容跟许佑华之前差不多，在说谢谢。

除了谢谢外，她好像还说了别的话，荀繁看不懂袁默手语的意思，只能求助地看向许佑华，没想到许佑华面色严肃，冲着袁默摇摇头，比划着什么。

袁默最后垂下头去，像是被风霜吹打的茄子，可怜极了。

荀繁看得心急，这是又发生什么事了？

最后还是许佑华给荀繁写在纸上，解释了一下。

“袁默她是个好孩子，她知道你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就想带着她奶奶一起，我告诉她，奶奶已经不用了。”

荀繁看到这句话，沉默了许久，袁默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小孩，比许多同龄的孩子要强得多，这个年龄的孩子，有不少被宠坏了，只知道顾着自己，嘴上卖乖讨巧倒是还行，真要是遇见事情，根本想不到其他人。

而在袁默心中，她永远念着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奶。

荀繁有些后悔，以前她每天忙于学业，忙于自己的生活，即使与袁默的奶奶擦肩而过，也从来没有想过，停下脚步看一眼那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所以她不知道，袁默的奶奶是个多么多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