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珮不忍心同母亲说起这两日的种种,莞尔道:“能有什么不好的,婆母连规矩也没叫我站,沈郎如今无事,不是陪我强身健体,就是为我作画。”
她的语气轻快,一点也不像对夫家有所不满的模样:“他有许多忌讳,却不来约束我,虽有些不习惯,也还算顺顺当当。”
张氏忍俊不禁:“母亲不知,方才妹妹身子不舒服,走路略迟了些,姑爷都留心着呢。”
姜珮颇感无奈,成了婚的女人不比少女娇羞,好在她也不是完全无知,能应付得过去,微微恼怒道:“二嫂说什么呢!”
王令仪对年轻男子的德行也略知一二,但皎皎瞧上去气色还好,想来沈之衍还称得上怜香惜玉,柔声道:“你乳母去得早,那几个年长些的仆妇你也不打算带去,我还怕你不懂这些,伤了自己的身子。”
姜珮是早早读过禁书的,低头忸怩:“我自然晓得,阿娘无非是要说,要爱惜自己和夫君的身子,也要尽快为沈家开枝散叶,立稳脚跟,这哪里需要旁人提点?”
王令仪对女儿是发不起脾气的,只点了点她眉心,吩咐媳妇去盯着午膳,把门关起来才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傻姑娘,瞧见人家皮囊好,魂儿都不知道丢哪去了,你才多大年纪,怎么也得等沈公的事情了了再说!”
姜珮才想反驳,然而想起方才有沈之衍同嫂嫂们在,又咽了回去。
王令仪自己生育多次,也见过皇后年轻时的样子:“你姑母如今坐胎不易,外人议论她是没福气,可说到底,还不是当年陪着陛下北上南下,年纪轻轻就留不住孩子,那时又没有调养的空隙,熬得精干血枯,然而这份艰难陛下是记不住的。”
“……你的沈郎也是男子,自然一样。”
她严肃道:“你得记着些受孕的时日,万一他缠着你,不许糊里糊涂就给了。”
姜珮绷不住笑,仰倒在靠枕上,回嘴道:“那大嫂嫂生育我这位侄子时也不满二十,我瞧阿娘也没生气。”
生逢乱世,男女大多早早婚配生子,放到自己儿子身上,王令仪当然不觉得有错:“那是她们母亲不会教,你是阿娘身上掉的一块肉,她们怎么能比!”
姜珮悻悻道:“怕是那边家里教了,这边大兄也不肯的,那东西腥气得很,没几个男人愿意用,左右又不是他怀他生,自然乐得如此。”
王令仪一直都觉得这个女儿乖巧懂事,天真可爱,听不得一点荤话,一时张口无言,她脑内闪过许多可能:“看来沈郎到底年长你几岁,竟然也思虑得周全。”
姜珮见不得母亲把什么好处都往沈之衍身上想,低声嘟囔道:“没有用过……是阿娘陪嫁箱子里的书,我从前闲得无聊就偷看过几回。”
“你!”王令仪像是第一回认识自己这个女儿,若不是日后母女难再相见,她非得训斥一顿不可。
她缓了缓,才提点道:“旁的事还不要紧,我听人说起过,沈郎恋慕过一个女子,那姑娘还未嫁人,若是日后他动了心思,你不要同他争执,男人那点情谊你抓得再紧也会飘走,总不如金银权势来得实在……趁着现下夫妻情浓,露点才学出来,把你那一房的开支攥在手里,便是一两年内没有子嗣,下人也不敢轻看你。”
阿娘到底是一番好心,尽管许多都不适合她眼下的处境,但姜珮还是一一应了,两三句把阿娘哄得眉开眼笑,又回忆她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落了一回泪。
午膳过后姜珮和沈之衍留在她未出嫁前的小院歇晌,只是她的小床不算大,姜珮让侍女又另设一张竹榻,将床让给了沈之衍,柔顺道:“我知道夫君不喜贪凉,我在外侧就是。”
这屋子已经闲置许久,但承恩公府怕姜珮回门的时候不高兴,这几日按着姜珮的意思,每天都洒扫焚香。
这是姜珮没过门前的打算,即便沈之衍这人有些古怪癖好,婚后有些不顺利,可回了承恩公府,为着夫妻二人的颜面,他也得在妻子曾经的屋子里待一待。
沈之衍是过目不忘的人,要他记住自己的喜爱偏好不是什么难事。
她读过的书、喜欢的画,焚过的香,甚至是她枕过的小床,她曾经的一切构成了一方天地,叫闯入者避无可避,一定要了解她的过往。
但即便两人在一张床上躺过,姜珮也不觉得这个安排失去原本的意义。
习惯总是一点一滴养成的,而她还有很长的时间。
沈之衍并不喜用这些他人的旧物,他更中意竹榻多一些,然而他的妻子却生出些误会,劝他道:“这是在外面,郎君给我些颜面罢……阿娘和嫂嫂都已经笑话我许久了。”
他有些不解,听她声音越来越低,走得近了一些:“笑什么?”
“自然是笑郎君的本事厉害,会折腾人……”她委委屈屈,像是他真干了什么坏事,“笑我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