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疾步如风,带来早桂的幽香,一粒未开的花苞在他肩头将落未落。
黑袍红带,轻快矫捷得像一只花豹。
沈之衍满怀欣喜,他回来得如此快,且这一回一点也不难熬,一想到能见到那个人的妻子,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快活。
他想,皎皎又一个人在做什么呢?
是在看书、绣花,还是在练他画的那些功夫?
……但他还没来得及将辛辛苦苦的画稿交给她,沈之衍那个小气的家伙,想来也不会有这等好心,一定用什么借口骗过去了。
他要那个人的妻子求一求他,就像她为他擦脸擦手时那样,再用蜜糖一样的声音从他这里换取好处,他才肯再熬一个通宵。
然后享受她新的夸赞与欢喜。
迎接花豹的是一声女人尖叫。
……以及屏风后面,如昙花一现般的躯体,如明珠一般光润,转瞬被一张轻薄的绸胡乱裹住,只露出一截纤细腿腕。
他如遭雷击,定定立在原地。
原来人的目力好也是一种困惑,朦朦胧胧,他还窥见两点浅浅的红……以及一条怪模样的女裤。
长安城中的流行当真格外与众不同。
姜珮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以为沈之衍在偷听,但她问九畹的事情怎么也不能算得上是说他坏话,恼怒道:“我在沐浴……郎君进来时怎么也不叫人通禀一声?”
只他自己还好,若是他带友人回府做客呢?
他若要冷待她,便请另扫一间屋舍供他起居,要和她维持表面情谊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不能在该有分寸的时候守礼吗?
不守礼……这三个字她默念出来,倏然心头鼓擂,一阵强过一阵。
沈之衍……他怎么能同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她攥紧了被角,这是她唯一可以遮蔽身体的东西。
沈之衍却没想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多。
他的血似逆向而行,顺着她发间茉莉的香气,沿着弧度合宜的曲线,落入沉寂之地,激起一层层浪来。
这不应该的,他早起呕吐,知道沈之衍又服过药了。
九畹去取夫人要换的衣裳,但大公子就像被魇住了一般定在原地,夫人不肯当着他的面更衣。
沈之衍不能回答,他似是奔走得太快,还在歇气,一呼一吸都十分沉重,清晰可闻。
活该。
他僵直地转过身去,口吻生硬:“你出去。”
这话是对九畹说的,她不敢不听主公的话,对姜珮歉意一礼,担忧地退下了。
姜珮悻悻拿开被子,她默默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拨弄繁复的裙裳。
然而在九畹将门关上的一瞬,那个避过身去的沈之衍又转了过来。
不仅如此,他还走进了屏风里侧!
她惊骇万分,只能一手提着还未系好的裙,一手死死捂住心口。
面前的他像是看呆了,怔怔看向她那因手掌不住收拢而若隐若现的痕。
皎皎的手这样小吗,他只握过几次,记得她十指纤长,绵软得不可思议。
“沈、之、衍!”
姜珮从没见过如此不加掩饰的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要把人撕碎一般。
叫人想起梦里的情景,他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绸,或深或浅,啮至她腰腹时好奇地顿住,缓而绵长地呼吸……他像是个孩子,对哪里的风景感兴趣,就要停下来歇歇,好生观赏玩耍一番。
他如梦初醒,见她含泪羞愤,疑惑道:“哭什么?”
姜珮难以置信,一个昨晚才在她面前杀过人的男子满眼是欲地站在她面前,连衣服都不许人穿齐整,一定要她笑脸相迎吗?
不过,有心栽花花不开,她无心弄柳倒有意外的惊喜……
姜珮浅叹一声,如今看来,也未必是什么惊喜了。
他有些委屈似的:“不能给我看?”
为什么要穿,一会儿又要脱,她不嫌麻烦吗?
她是也不曾给沈之衍看过吗,还是单单不给他看?
要是前者倒没什么,他不是不能接受,要是后者……
姜珮点了点,她低声请求:“郎君,转过身去。”
他不甘心:“之前……”
沈之衍的药失效,他本来是有些窃喜的,立刻骄傲地展示给她看,但皎皎很不高兴。
是她更喜欢宦官一样的男人?
他胡思乱想,却从千条万缕的思绪中找到一条对他更为有利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