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烧得太厉害,连她也会自厌自弃,想豪赌一次,将全部身家压在桌上。
他并未勃然大怒,指责她胡言乱语,也未露出半分得遇知己的欢喜,平静得像是局外人:“阿奴,你烧糊涂了。”
她的手指热得能将人融化,这样的高热是会要人性命的。
“郎君不喜欢做皇帝么?”她毫无预兆地亲了他一口,“我很喜欢做皇后的。”
多亏近处无侍婢随从服侍,沈之衍还能忍受她的胡言乱语,柔和道:“皇后是你我的姑母,阿奴,醒一醒。”
姜珮却摇摇头,大概将后位当作一个可以随手赠送的玩具,因为她任性会哭闹,姜皇后作为长辈就可以送给她做,委屈得眼泪汪汪:“可我喜欢……”
沈之衍对于皇位并无太大的野心,他受父祖影响,对于做一个像父亲那般的帝师更感兴趣,将姜珮揽在身前,抚着她柔软的发心:“我朝立嫡为重,等皇后有了嫡子,沈家自不会袖手旁观。”
承恩公府同意将姜珮嫁与他,难道存的不就是这份心么?
姜珮享受着那只温凉的手,她的理智已然恢复了一些,可是沈之衍半点也不生气,反倒激起了她的胆量。
“陛下喜爱贵妃和大皇子,才不在意姑姑,她又不喜欢做,为什么不能给我做。”
她既然病了,索性把胡话说个够:“你以为我阿耶为什么肯许婚……还不是瞧中了郎君是天纵英明,有雄顾天下之志,将宝押在你的身上。”
那纤纤的指点在他的心口,她咯咯笑道:“傻瓜,被骗了。”
沈之衍的面色微变,抱着她的手臂也收拢许多,可语气还是温和的:“那阿奴呢?”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要同他说要紧机密,凑近些许,却是趁机在他面上连亲了几下:“我喜欢做皇后,但更喜欢和郎君在一起,皎皎最喜欢弘微了……”
女郎的唇热而软,一触即分,湿而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颈处,说着些她自己都还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胡话,她像是得到了比后位更新奇的玩具,爱不释手:“郎君这样聪明,却不躲开,还这样牢牢地抱着我,一定早就心悦我了,想被我亲是不是?”
他作势要松开,无奈道:“你大约是醒了,坐直些,不要磕到头。”
姜珮自然不肯依,反而闹得更厉害些了,声音疲倦而虚弱:“我不要……你平时都不抱我亲我的,就这么一刻都不肯给我……我难过得很,你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娶我?”
她一会儿笃定地说他爱她,一会儿又控诉他的薄情,又这样娇弱,沈之衍想,除了给她用药退热,他是否该继续服用一粒药。
他不该放纵自己靠得这样近。
用人不疑……然而这两次的经历让他难以相信张医士的改良药方。
好在他现下有更为妥帖合理的泄|欲之处,一时不急,还可以耐着性子喂她吃药喝粥。
姜珮拗不过他的力气,还是被迫倚在靠枕上,一口一口喝粥,听他问道:“为什么喜欢做皇后?”
这理由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么,承恩公府的辉煌虽有一小部分是靠男子读书进取所得,可一大部分却是依靠她的姑姑封后,姜珮慢吞吞地回答:“因为我觉得郎君要是做皇帝,百姓的日子起码不会比现在坏,不会有更多的人流血。”
“……你总不会立旁人做皇后呀……”
“流血是必然的事情,这不能完全怪罪陛下。”他道,“今日帝位上若换作是旁人,也一样无力。”
姜珮瞪大了眼睛,太阳从西边出来,沈之衍会为他刀下亡魂说话。
沈之衍替她擦拭唇角:“阿奴,同我在一起就这般要紧么?”
姜珮点点头,乖巧得不像话,抬起头小心翼翼问他:“你就不能喜欢我多一点么?”
他说起话来总是平和态度,就算是男女调情敷衍的常用话,也被他说得像是安抚小孩子:“阿奴很讨人喜欢的。”
姜珮正为愚弄到他而得意,他却起身摇铃,唤来九畹九英:“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就由你们二人贴身照料,没有我的意思,其他人一概不许近身。”
九畹和九英不问为什么,只应了一声是,端着烈酒与绸布,预备替主母解衣擦身。
而他只留下一句男人最常糊弄女子的话:“我还有些事情,等忙完再来看你。”
周跃远远立在廊下候他,沈之衍轻声一笑:“都听到了?”
周跃冷汗淋漓,主公信任他,连与夫人独处时,也是用他守门,可是夫人那些大逆不道之言连他听了也心惊肉跳,站在远处避嫌。
他低头道:“属下什么也没听见。”
虽说主公并未应答夫人,可据他私心揣测,如今天下分崩离析,总要有一个人将之归于统一,主公岂无此意?
沈之衍不去拆穿他的谎言,向外走去:“怎么出了纰漏?”
周跃气愤不已:“主公原定保护卫娘子的人手大多去保护夫人,那匪徒以为大夫人必定也在其中,反而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