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问题,那个有着蓝眼睛的青年摇摇头说:“不,我只是有点意外。”
我靠在沙发里,抬头看着新带回来的人形绿植,饶有兴致地问:“意外什么?”
他的回答总是简洁又干练,快速说道:“我没想到您会让我进您的安全屋。”
“习惯就好。”我随手指了指空闲的次卧,“你以后就住在那里吧。”
那明明是一个能完美控制自己表情的人,听到我的话后神情中却故意流露出了一点儿震惊和不解,我承认我对这种反应很受用,某个令你感兴趣的人为了你故意露出的情绪的确会令人心生愉悦。
我故意没顺着那人的心思做出解释,到了我这个位置,不解释是高位者最微不足道的特权之一,我换了个话题:“你加入组织多久了?”
他说:“三个月。”
组织每批新人是按照年度计算,才三个月就能被称为今年的新人里最好的苗子,那大抵真有几把刷子。
“哦,那你要在三个月内拿到代号。”
那人一愣,这次倒是真的愣住了。
我再次行使了高位者的特权,不做解释,站起身,顺手拍了拍新人的肩膀,径直走开了。
我对安全屋里多了个人本没什么感触,但是第二天清晨看到摆在桌子上的早餐时,我还是诧异了一下。
我看向厨房里那个系着个围裙的新人,对方十分懂眼色,立刻答道:“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都做了一点。”
“自己做的啊。”我还以为是他一大清早跑出去买回来的。
其实我没什么爱吃的东西,也没什么不爱吃的东西,食物对我来说更像是维持生命的工具,如果成长过程中一直在艰难求生,那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吃不下去的东西。
“手艺不错。”
我指了指餐桌对面那把椅子:“坐下一起吃。”
新人身上有一点我很喜欢,懂看人眼色也服从指令,无论我说什么,即使有所疑虑,他也还是会迅速执行。
吃过早餐,我带着新人去了训练场。
不是昨天去过的那个新人训练基地,而是代号成员们才能进入的专属区域。
挺可笑的,在哪训练不是练,我以前还在组织最底层苦苦挣扎的时候觉得高层真是该死搞什么享乐主义,但是等自己也走进一栋充满高科技的训练场时,我还是觉得有时候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
我说我不为别的就是喜欢这边清静,琴酒嘲讽我说装模作样,呵呵,就他不装,那他怎么不去以前的破训练场去练,随便一枚钉子扎一下就能获得破伤风套餐。
训练场里有枪声,不用抬头我都知道那是琴酒。
每个人的枪声都是不一样的,我这个理论饱受其他代号成员们的质疑,不过我也不需要那群家伙认同。
我能从枪声听出来狙击手的区别,所以前一天在训练场里,只是听到某道枪声,我就知道,这一趟我一定会带走点儿什么。
果然,霸占训练场的那个人是琴酒。
我领着新人明目张胆地走进去,抬头看向已经把枪口瞄准我的家伙,理直气壮道:“腾地方。”
琴酒的目光越过我,直接落在了我身后的新人身上,那张脸上透出几分诧异,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面无表情地对我说:“……别想弄脏我的训练场。”
“你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而且这是公用区域,傻逼!”
我大多数时候都很文雅,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就像从下水道跑出来的老鼠装成人后见到其他老鼠时就会想起肮脏恶臭的下水道以及自己其实是只老鼠一样,见到以前一起在组织底层挣扎过的琴酒,我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吃不饱饭喝泥水的日子。
所以我一贯讨厌琴酒,爬得越高就越不想看到那张脸,但那个家伙总是死不了,还时不时就在我面前乱晃,像循环播放的广告一样惹人烦躁。
“你最好是。”琴酒说。
我随意抄起旁边的枪朝着琴酒开了一枪,琴酒侧头避开了子弹,我干脆把那把枪一起丢了过去,骂道:“你有病吧。”
“这句话你更适合对自己说。”
琴酒从模拟训练台上下来,他还穿着那件黑色的风衣,银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我感受到那双锐利的绿瞳又一次瞄准了站在我身后的人。
我侧身挡住那道视线:“看什么看,没见过啊!”
“就是见过才多看那一眼。”琴酒不紧不慢地看向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嗤笑一声:“你是真的有病,夏布利。”
我回以一个嘲讽的笑容。
但是没否认自己有病。
***
诸伏景光很久以后才想起,夏布利从没问过自己的名字,虽然他能回答的也只是一个假名而已。
直到他拿到代号的那天,那个总是恣肆又张扬的人注视他良久,神情复杂道:“好久不见,苏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