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少年躺在床上睡的很熟,看上没来由的有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安闲自在。
当然,金发青年坐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年龄是否真的和他所表现出来的一样,然而这个时候他睡的很沉,长长的银色睫毛盖住了眼睛,手无意识的从床边垂了下来。
他看了一会。
然后他站了起来,准备转身离开,然而他感到了一阵轻微的拉力。
少年拽住了他的衣角。
“去弄点早饭吗?”少年问道。
金发青年出了口气,“还有必要吃早饭吗?”
“说的倒也是呢。”苏成说。
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苏成的理性很快地告诉了他这个结果。
“但是我觉得还是吃早饭的更好。”银发少年说。
“那你自己吃吧。”金发青年随意地说,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了门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一步都没有回头。
态度和第一次相见一样粗糙冷硬。
苏成将腿放了下来,悬在半空中。
他静静地看着青年的背影,跳了下来,跑到了门外,青年已经开始沿着螺旋的台阶一级一级地走下去了。
“李伏。”少年将手围成了喇叭形,大声喊道。
白塔中的其他人收到了命令,正在各司其为的工作,然而他们的行动被这个声音停住了。
李伏?
是谁?
工作人员们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正在下台阶的金发青年身上。
次席告知过他们了他的计划,此人今日将去赴死。
他们对这件事老实说没有太大波动。
虽然这个青年在白塔中已经住了十二年了。
但是他从来不和人说话,也和任何人几乎没有交集。
而且他本来也会在某一天如期死去。
他们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只定期出栏对畜生罢了。
金发青年穿着一身白塔制服,包括白色衬衫,金色的领带和黑色的裤子,他看上去很干净整洁,灿金色的头发烘托的他的脸苍白而清秀,像一颗自顾自生长在金色阳光下的树。
他低下了头,没有回头去看声音的来源。
“李伏。”银发少年趴在栏杆上喊道,金发青年迟滞了一会。
他终于出了口气,然后转过了头,抬起了眼睛。
“怎么了?”他粗暴无礼地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几分不耐烦。
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不记得了。
银发少年揉了揉自己没来得及梳理而显得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弯起了眼睛,折出了一个新月般漂亮的弧度。
“加油啊。”他抬起了手,然后竖起了两根手指,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这家伙肆无忌惮的,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然后又如此目中无人地自说自话。
金发青年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奇怪的场景。
“你加油,”叼着一块面包走过去的中年男人说,他拽着自己的外套,也从顶楼上正在准备下去,显然次席昨晚休息的相当一般,眼睛下面沉积着深深的黑色素,然后他抬起手,金发青年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次席沉默了一下,别开了眼睛,手偏了偏,本来大概是想拍拍他的肩膀变成蜻蜓点水地从旁边剐蹭过去。
“我也加油。”次席喃喃地说,顶着他疲惫不堪的神经机械地走了下去。
“大家都加油。”另一位工作人员低声说,也匆匆地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白塔上班的钟声如时响起,所有人都开始从房间里走下去。
虽然他们对这种行为很陌生,实力足够了自然就能取得胜利,这样互相宽慰将自己珍贵的情绪赠与他人并非智者所为。
但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和对方说了一句。
“一定会好的。”
“加油吧。”
人群从站在台阶上的金发青年身边流过,就像是白色的云气虚虚环托着金色的日轮。
“加油。”一个人说,肩头若有若无地从金发青年的身上蹭了过去。
“这么做肯定是可以的,加油吧。”另一个说。
寒凉的空气中,刚刚起床的每一个都是不情不愿的热源,他们的体温是热的,呼吸是热的,热气从五官中逸散出来,结成一片小小的循环。
虽然很胆怯,虽然仿佛如履薄冰,虽然表现的很差。
但是很多时候,新生儿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往往都会直接扑倒过去的。
“加油吧,李伏。”一个声音说。
这个名字生涩而拗口一般,被吐出好像吐掉了一根在喉咙里已经因为漫长的年岁而和血肉联系在一起的鱼骨。
“李伏,加油。”
金发青年突然出了口气。
“为什么你说你所承认的常识,上位者也要严禁对一个人的戮害呢?”他想起了自己曾经问过那个银发少年的一个问题,“他们永远不会沦落到这种倒霉的地步吧,给其他不舒服的人一个公共的垃圾桶岂不是很好。”
“很简单啊,施暴者的行为对本身亦是暴行,他们在凌虐一个可怜虫的同时也会发现自己变成了可悲的小疯子。”银发少年轻声说,然后快乐地玩着抛接球,“如果大读书人类施暴自己的灵魂不会同时受到伤害的话。”
“那会怎么样?”金发青年问道。
“我就不会喜欢人类了。”他波澜不惊地说,绯红色的眼睛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