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趴伏在上的这位,血迹相较而言不算显著,但从其身形与姿态便能看出,周身多处骨折,衣衫破损得极为厉害,头发蓬乱如麻,十有八九是被他们峰主按压在地拖拽撞击所致。那凄惨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双方对打,沈清秋下了杀手。’
叶逸尘默默下了结论。他抬头,对叶沐风招手:“沐风,过来看看人还有没有救。”
身后,那些跟来的弟子们已然炸开了锅,纷纷叫嚷起来:“师尊还活着吗?”“难说呐,依我之见,胸口连遭数次捅刺,且血流如注,即便此刻未亡,恐亦会因失血过多而命丧黄泉”“沈清秋怎么会在这里?”“这恶贼定是又来偷袭师尊!”“应当称呼‘沈峰主’或者‘沈师伯’!”
“他算哪门子峰主!”“是啊,如此卑鄙无耻之徒,怎配让我等尊称‘师伯’!”“咱们趁他昏迷杀了他,为师尊报仇!”“此举不妥吧?”“有何不妥?师尊被他所杀,我们杀了他,有何过错?”“况且此处乃师尊的闭关之地,沈清秋跑来作甚?定然是想趁师尊虚弱之际下毒手!”“对啊,他的剑还插在师尊心口,不是他还能是谁?”
“够了!”叶逸尘喝断其他人的纷纷议论:“沐风,状况如何?”
“大哥,恕我学艺不精。”叶沐风眉头紧锁,旋即开始向外发出信号:“柳师伯的气息微弱,失血过多,心口亦遭重创多次,恐无力回天。”说着,他又瞥了一眼趴伏着的沈清秋:“至于沈师伯,虽看似惨不忍睹,但大多数是外伤,诸如骨折骨裂之类,虽痛楚难耐,却不致命。只是其咽喉处,有明显错位,只需稍加用力,命已危矣。”
“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都下了杀手?”叶逸尘捏起地面被血液沾湿的泥土,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正是。”叶沐风微微颔首,接着扫了一眼身后群情激愤的百战峰众人,眼皮稍稍低垂一下,使了个眼色:‘可要动手?’毕竟,沈清秋此刻状态极差,移动之时若不慎触及脖颈,于对打之时一同殒命,亦属正常吧?
别说什么‘医者仁心’,倘若百战峰峰主就此殒命,他们身为弟子,自当替师复仇。此刻仇敌就在眼前,还能放任他被人救活不成?
若在平素,受大局观之指引,深知“苍穹山第一战力——百战峰峰主”离世后,“苍穹山第二战力——清静峰峰主”务必保全,他们是绝对不会有其他想法的。
然而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乃是一位身负重伤、刚刚从鬼门关逃脱、仅需在其脖颈稍加施力便能取其性命的——杀师仇人。
对,没错,杀死沈清秋并不明智,甚至会削减整个苍穹山的战力与威慑。但——在这满腔愤恨之下,在这激昂情绪之中,在众人的愤懑怨怒里,人有时难以思虑周全。
尤其是,守卫苍生、抵抗魔族,于其他人而言太过遥远。
他们不过是在百战峰中修习武艺、锤炼筋骨的弟子罢了,连山都未曾下过几回,凡俗与苍生对他们而言,犹如雾里看花,虽知晓其美好,却遥不可及,虚幻缥缈,又怎能真正放在心上?
未来太过渺茫,而杀师仇人近在咫尺。
他们不是看不见未来,只是——在仇恨的驱使下,在平淡的生活里,在亲情与抉择中,那些虚无缥缈的‘大局’,是没办法制约与生俱来的情感的。他们的心中,此刻唯有为师尊报仇的执念,这执念如熊熊烈火,燃烧着他们的理智,让他们难以冷静思考那遥不可及的未来和所谓的大局。
而且,沈清秋真的能和柳清歌一样重要吗?
就因苍穹山需要他,所以沈清秋杀柳清歌的事情,就该被压下、毫无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