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端着个碗,随便挑了棵大树,往树下一坐,开始大快朵颐。
被传送到这已经快半个月了,他知道自己仍在沉玉谷地界,可是时间对不上。
阿布叹气,要知道,听到自己在墨菲利斯的地盘时,他差点以为自己中了她的圈套,自己还在梦里呢。
只不过,没想到啊,短短百年的光景,竟然如此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吗。夜叉一族此时仍被梦之魔神役使,盐之魔神赫乌莉亚领土尚是最为富饶的地区,摩拉克斯与归终和众仙的契约才开始不久。
还有……阿布神色复杂,从怀里掏出怀表。
“伊斯塔露,时间的力量……”他摩挲着上面复杂的花纹,“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阿清?”他将怀表妥善放好,抱着个空碗,开始发呆。
正值炎夏,太阳炙烤着大地,热得蝉鸣不断,蛙声一片,竞相争夺夏季最佳歌唱家的称号。反倒是春天叽叽喳喳的鸟儿,像是被热化了一般,销声匿迹。倒也不怪它们,毕竟,它们那一身厚厚的羽毛,让在小溪里嬉戏的鱼儿们都替它们热得慌,更别提在大热天里唱歌了。
阿布丝毫不觉得吵闹,恰恰相反,他有些沉溺。在璃月的一件接着一件的事,让他不由地手忙脚乱。
时间太短了,他想着。
离别太早了,他沉默着。
我甚至没有好好向他们告别。
他想起最后一幕眼睁睁看着玄龟的龟壳破碎,不由地握紧手里的碗。
他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愤怒,不是从地脉中抽取出来的情感,而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让阿布从沮丧中抽身,他手忙脚乱,一手拿着一半的碗,“遭了!”
啊,碗碎了,他欲哭无泪。
“噗——”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从他头顶传来。阿布有些羞恼地抬头,却愣住了。
灰发的广袖少女坐在树枝上,晃着在半空的腿,低头冲着他笑。
“你是——”归终!
阿布瞪大眼,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咽回肚子里。
他回以陌生的故人一笑。
似初识,又似重逢。
“你好啊!我是阿布,你呢?”
几天前,阿布结识了百年前的归终,她仅仅是对阿布自来熟的性子一愣,就笑吟吟地告知她的名字,并且两人开始侃侃而谈,说琉璃百合的开花守则一二三,说雕龙点睛,说人们的日常,说魔神战争。
“梦之魔神麾下,夜叉一族最为骁勇善战,即便是若陀龙王也奈何不了他们。”归终轻点仍是花骨朵的琉璃百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她凑近这蓝色的娇弱又坚韧的花。
“他们所到之处,尸山血海,血流成河,成为人间地狱。”
“确实如此。”阿布回答,他想起以后被业障折磨,怀着愧疚用一生来偿还本不属于他们的罪孽的五夜叉,低下眉眼,轻嗅花香:“你又怎么知道,那是他们真实的想法呢?”
“嗯?听你的语气,像是有内幕?”归终挑眉,来了兴趣,她将阿布带到一块大石头上,两人并排坐着。
“快说,快说!”她催促道。
阿布有些迟疑:“都说了是内幕……”
“我保证不告诉外人啦。”摩拉克斯,应该不算外人吧,归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在阿布看过来的时候又挺直腰板,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吧……”他迟疑地答应道。
在归终看不到的地方,阿布暗自勾出一抹笑。
“你有没有听说过:名字,是最短的咒?”
清风拂过他们的发梢,带来树林的窃窃私语。
“一部分夜叉的弱点,就是他们的真名,被知晓名字,意味着自己的一切都将被攥在所谓的主人手里。”
“他们无法反抗。”
归终垂下眉。
“他们会与自己的同族手足相残,他们会被迫吃下呕血的美梦,他们会根据命令,”
“一个不留。”
“夜叉是重情重义的种族,他们无法抛弃被控制的族人,却也无法抵抗强大的魔神。”
“抵抗是无用的。直至,最后的夜叉也被打上噩梦的烙印。”
归终攥紧了衣袍。
“至此,如影随形的噩梦降临了。”
寂静。
没有人说话。
黑夜吞没了最后的光线,群星璀璨,阿布抬头仰望神秘的星空,却心生愤怒。
这是又写好的故事吗?他问。
无人能回答。
他起身,向还在沉思的归终释然一笑:“明天见。”
他没等归终的回应,大踏步向前走去。衣袍蹁跹,萤火虫一闪一闪,为他照亮前路。
最初的旅伴为初生的魔神指出最终的方向,自由之风引领他踏出第一步,友人的离去带他真正领悟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