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拿过来,粗略地扫视一眼,露出冷笑。
“他们还以为和深海龙蜥抢地盘呢,真是不可理喻。”阿布嫌弃地抖抖这几张纸,看向奥罗巴斯,“其实,他们是别国的间谍吧!”
阿布拧着眉,看着奥罗巴斯给他们“脑子有坑”的委婉批注,也抬笔龙飞凤舞地写下“有病”这简单还通俗易懂的话语。
“他们明天肯定又要闹起来了。”奥罗巴斯身心俱疲,只想变成原型瘫在深海里。
“哪次不是,每次开会不都是双方的辩论赛吗,还是没胜者的那种,璃月的茶馆都没他们热闹。你才是主事人,没你的同意他们也不敢随意下定论。安心啦~”阿布倒是毫不在意,“睡觉就行,伴睡读物是文绉绉的大道理,最适合睡觉了。”
“所以,什么时候开始?”奥罗巴斯转着笔,突然问道。
“怎么,都要过了这个烟火大会吧?”阿布抬眼,看向稻妻那边的方向。
稻妻最近非常非常非常忙碌。
它是一个人类与妖怪共处的国度,走在大街上,千万不要对一个喝着喝着酒突然变成浣熊的人感到惊奇,也不要对有着一对狐狸耳朵的小姐震惊,更不要指着头顶飞过的天狗大呼小叫。
人与妖共存的时代,这是妖怪最鼎盛的时代,更是最辉煌的时代。
“有乐斋!”大街上传来一声怒吼,“你这家伙,都说了不要戏弄人类!”
“冤枉啊!”戴着斗笠的青年犹如一尾游鱼,在人海中游弋。
“我只是给他们实现了他们的愿望,是他们说想要刺激一点的经历的,与我无关啊!”他说着,还顺便将一位快要跌倒的小女孩扶起。
“让一让,让一让啊,谢谢……”狐斋宫对不小心撞到的人轻声细语,面对前面那个左拐右拐的身影就暴风骤雨。
“你还敢提!你造的那是什么幻境啊,我不是告诉你点到为止就好了吗!五感一起开,还是个恐怖小说,喝了酒就把人家忘一边,醉在一旁不知人事。要不是我偶然经过,现在你看到的不是我,也不是大街上热闹的人群,你就该面见将军了!”
狐斋宫越说越生气,她冷哼,“神子!”
“唔~”一团粉色横空出世,精准地落在斗笠青年脸上。
“哇啊啊啊!”眼前被牢牢挡住,有乐斋吓了一跳,跌坐在地,然后被狐斋宫一把抓住。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狐斋宫揪起有乐斋的后衣领,向聚在一起的人群致以歉意的微笑。
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拎起恹恹的狐斋宫,一手抱着粉红狐狸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原地,徒留原地惊奇峰瞪大了双眼的人们。
天守阁内,笹百合一本正经地说着狐斋宫与有乐斋在大街上的你追我赶,严肃得仿佛在汇报战况。而阿布则在一旁手舞足蹈,加上生动的语气词,为她补充。
“狐斋宫在追,有乐斋在逃。有乐斋躲避人群的姿态很熟练。”
“她追,他逃,他们都插翅难飞!只见有乐斋一个游鱼摆尾,躲过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的围堵;又一个狐狸捞月,成功将即将落地的一篮瑾瓜平安送回原地!”
“随后,神子突然出现,成功将他扑倒,狐斋宫将有乐斋绳之以法。”
“只听那狐斋宫大喝一声;‘神子!’一团粉红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在了狐斋宫的脸上!就这样,狐斋宫押送有乐斋去找受害者道歉,赔偿精神损失费。一场酣畅淋漓的你追我赶的竞赛就此结束!”
阿布“呱唧呱唧”地鼓起掌来。
“阿布,你这腔调,到底是和谁学的?”虎千代有些艰难地问道。
“是璃月港的说书人哦!是不是超——赞的!我早就想尝试一下了!”阿布的眼睛“布灵布灵”地放着光,让虎千代硬生生把吐槽咽回肚子里。
虎千代尬笑:“啊哈哈,确实很有趣……”
“是很有趣呢。”真掩面,递给笹百合和阿布两杯茶,“喏,喝口水清清嗓子吧。”
笹百合浅啜,眼睛一亮:“好茶!”
阿布垂眸,抬起小小的茶杯,一股浅香钻入脑海中,他轻啜,疑惑道:“这是,樱花?好像还有天云草实。”
真丢给阿布一个赞许的眼神,“你的嘴真灵,确实是樱花还有天云草实,感觉怎么样?还行吗?”
“还行,樱花的芬芳夹杂着雷电的酥麻,让人口齿留香的同时浑身一震,很奇特的感觉。”阿布评价道。
“呃……我是喝不惯茶的啦……还是酒更适合我。”虎千代摇晃着酒坛说道。
“姐姐做的就是最好的。”影坚定不移地站姐姐这一边,或许对她来说只要是真做的就没有不好的吧。
外面传来一声声喧闹声与欢呼声。
“烟花大会,要开始了吗?”阿布跑到门口,兴致勃勃地跳上屋顶。他站在最高处,俯瞰着不远处的街道。
他看到朝日奈拉着奥罗巴斯的袖子指着一个蛇样式的面具,看到菖蒲和曚云手挽手肩并肩说笑,织田东真可怜兮兮地坠在不远处,看到离可琉站在捞金鱼的地方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还有仅有一面之缘的名叫绵绵的小女孩,她被高大的男人举在头顶,跨坐在男人的肩膀处,她的妈妈满目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真好啊。”真不知什么时候也跳上了屋顶,她俯视着下方的烟火气,灯光在她眼底汇成了一条璀璨的流淌着的星河。
“你在看什么?”阿布好奇地问着。
“我在看人民安居乐业,希望烟火不灭。”
阿布:“可是烟火只一瞬的美丽。”
真也就是巴尔:“所以啊,”双生魔神的姐姐轻笑,“我在记录永恒啊。”
“砰——”
一捧烟花绽放在夜空中,接着一朵又一朵,她的眼底浮现温柔与坚定,不自觉地让阿布感到心安。
银发的少年回过头,低声喃喃道:“如果,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
“妈妈,爸爸,天上有那——么多大大的花!”绵绵激动得脸都红扑扑的,她蹬着小短腿,努力伸出手臂,想要捉住一捧易逝的花。
“姑奶奶!你行行好,我的天赋是幻术,不是分身!这活你应该让五百藏那些捣蛋鬼们干,我打包票,他们准乐意!”有乐斋哭丧着脸,摆弄着一箱箱烟花。狐斋宫原本正安静欣赏烟花,听到这话,不禁白了他一眼:“你就知足吧,还好人家没追究,原本想让你扫三个月的大街的,只是放烟花这种轻松活,便宜你了。”有乐斋哀嚎着,见毫无回旋的余地,只得垂头丧气地继续加油干。
“曚云师……曚云!”织田东真在第一波烟花即将消散的时候,叫住了正专心致志欣赏烟花的巫女。“我、我……”红发青年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这句话缺被突如其来的第二波烟花绽放声消音。
看完了第二波烟花,曚云有些疑惑地看向沮丧的织田东真,“不好意思,你刚刚想说什么?”织田东真此时像只打湿了毛发的可怜小狗,刚刚的真情流露已经耗费了他今日份的勇气,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只是想说这月色真美。”
曚云一愣,笑得更加温柔,她轻轻点头,一阵微风拂过,露出她通红的耳垂,小声说:“是啊,风也温柔。”
织田东真望着难得露出羞涩的神情的巫女,变成了海祇岛最不常见的木头。
“烟火,真的很美。”影抬头,漆黑的天空被烟花划破了光亮,她与朋友共赏此景。
“想要,永远留住这一刻,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怎样做?影不知道,巴尔泽布不知道,她只知道,永恒应停留在此刻。
双生魔神,并蒂姐妹花,却触碰到不同的有关永恒的诠释。
“一定要这样吗……”阿布垂眸,嘴里发苦。
奥罗巴斯左手支着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朝日奈和曚云一左一右,坐在奥罗巴斯身边,眼观鼻鼻观心。
下面,是吵的不可开交的大臣们。
“就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出兵的费用和粮食你们来出啊?!”有一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这些年与他国贸易,已经积攒了大笔财富,每年亦有存粮,可见,这些都不是问题。”一位老人气定神闲地说道。
“可我们不能毫无理由地攻打其他国家,毕竟是多年的盟友。”有人理性分析。
“嗤。”有人嗤笑,“战争,需要什么理由,反正最后的历史由赢家编写。”
“不行,”有人摇头,“若是我们站在道德底端,很有可能会被集火。”
“没错,”有人赞同,“没有理由,可以找理由,实在不行编一个嘛。只要将它传出去,谁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对对对……”
……
情况似乎在一边倒着。阿布的心里充满悲凉,即使早就有所预感,可当现实真正发生在眼前,他果然还是无法接受。
但他没有说话,即使手指关节都被自己攥得发白,他也没有说话。
他感觉到奥罗巴斯隐晦的,担忧的眼神,所以他给了他一个微笑。
糟糕,适得其反了,奥罗巴斯好像更担心了,阿布想着,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好。
但事实恰恰相反,阿布的表情管理好极了。他与平常无二的表情,才是奥罗巴斯担心的理由。
“好了!”奥罗巴斯制止住愈演愈烈的吵嚷声,“吵吵嚷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菜市场。”
众人整理好因激动而变得有些凌乱的衣襟,淡定地行礼。
奥罗巴斯面无表情,浅色的眸子扫视一圈,充满了压迫感,“我听到了你们的争论,也知晓了你们的所愿与所想。那么,我同意了,你们掠夺土地的想法。”他的瞳孔变得狭长,危险性爆棚,台下的众人不禁汗湿了后背的衣服。
“那就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下一次,我要听到你们对即将发动的战争的具体措施。”
他看着底下安静如鸡的人们,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好了,散会!”
人们心下一松,步履不停地向门口走去,不一会儿,大厅里只剩下奥罗巴斯、朝日奈、曚云和阿布了。
“行了,你俩先走吧。”奥罗巴斯按按额头,挥手示意朝日奈和曚云先离开。
他们有些踟蹰,看了看坐在一旁不知什么表情的银发魔神,还是走了。
只剩下了两位魔神。
奥罗巴斯咳了咳,“阿布?布吉拉?文化之魔神?”
银发少年的右手摩挲着杯壁,没有反应。
“阿布!”不得已,奥罗巴斯无奈地提高音量。
“嗯?怎么了?已经结束了吗?”阿布回神,抬头环顾四周,只看见奥罗巴斯一个。
“是啊,结束了。”奥罗巴斯轻声说,不知在说什么结束了。
“那,我先走了?”阿布歪头,指向门口。
奥罗巴斯没点头,也没摇头:“我们该谈谈。”
“我们已经谈过了,从真那里详细地讨论了所有突发情况的那种。”阿布低头。
“你不感觉你的状况有点不对劲吗?”奥罗巴斯往前走,挡住了阿布看向门口的目光。
“我觉得挺好,我甚至能给你复述一遍我们的计划。”阿布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我承认我是有点生气——”
“有点?”奥罗巴斯挑眉。
阿布泄气,“好吧,是非常生气,可我就是表情管理不到位吧,用不着说我吧……”
“表情管理?不,你的表情管理非常到位。”奥罗巴斯否定。
“那你还找我干嘛?聊天?”阿布不满。
“这就是你的不对劲之处。”奥罗巴斯盯着阿布躲闪的目光。
“你崩得太紧了,你在忧虑什么?说实在的,要是计划真的失败了,也应该没你啥事吧,顶多就是我……”奥罗巴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布打断了,“停!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吗?!”
“还有,我不接受成功以外的结果!”
“谁说和我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阿布鼓起脸,让奥罗巴斯幻视以前在海里遇到的河豚。
“好,我不说了。”奥罗巴斯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蹲下来,单膝跪地,与座位上的阿布平视,“但是,答应我,阿布,一切以你的生命安全为主,明白吗?还有,去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吧,去散散心。我记得你很喜欢大校鲸的音乐,去听一听怎么样?或许去离可琉那里,那孩子天天叨念你。又或者,看看居民们的生活?战争的事不适合你。”
他说完,就红着耳廓走了。
奥罗巴斯:啊啊啊!我竟然真的说出来这么别扭、不符合我人设的话了!!
阿布没看到奥罗巴斯泛红的藏在头发后面的耳廓,这番话硬控了他十几秒,最后他彻底散去了徘徊在心上的焦躁与不安,只是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奥罗巴斯,吃错药了?”
“所以?奥罗巴斯让你出去散心,散到我这里来了?”真摇头,有些不赞同,“你的心真大,明知道海祇岛与稻妻最近的关系紧张。”
“若是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来过稻妻,那就没人会知道。”阿布竖起食指,摇了摇,“我是偷溜出来的,只是有些烦闷。”
“有些烦闷?”真轻笑,揶揄道:“这可不像是大名鼎鼎的文化魔神布吉拉的性格。”
“照你这么说,我应当是什么性格的呢?”阿布来了兴趣。
“你像是,”真看向银发魔神眼中的那一轮太阳,“驱散黑暗的晨曦。”
“错了——”阿布拉长声音,“我是暗夜里的星辰。”终有一天,会被无尽的黑暗吞没。
“像是北极星?永远指引人们方向,永不湮灭。”真笑着。
“才不是。”阿布别过头,不去看真诚恳的眼眸。
真无奈地叹气,“不要妄自菲薄,阿布。”她拉过阿布的手,递给他一个御守,“天无绝人之路,蓦然回首奇迹现。”
“对于奥罗巴斯来说,对于我们来说,你是不可复制的奇迹。”
“奇迹……”阿布举起手中的御守,放在月光下,它似乎也带有雷电的影子。
“啊啊啊啊!”阿布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一个两个的,最近怎么都开始说甜言蜜语了,这明明是我的台词!”
“哼……”他将自己蜷缩进被子里,发出不满的轻哼,“我可以的,毕竟——”
“布吉拉是不可复制的奇迹啊。”清勾起嘴角,看向也逐渐偏离轨道的稻妻众人的星座,语气轻快。
他的轻松写意,与一旁脸色黑成锅底的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改变得太多了,”少女缓声道,“该采取强硬措施了。”
“你要插手?”清的语气一沉,“你想违反契约?”
“不,这只是我的工作罢了。”少女语气平淡,“我答应你,文化魔神不会死,但那条蛇,必须死。”
“就因为他看到了那本书?”清摊手,“这难道不是你硬塞给他的吗?就为了所谓的命运……”
“这只是所有世界线中存活率最高的一条线中的必然结果罢了,必须是巴尔与巴尔泽布获胜。”
“是啊,是啊,然后不变的是在死亡的结局。”清讽刺地笑。
“没有一丝一毫变化的每一条时间线,真的能找到出口吗,天理?”
清的神情悲悯,他注视着这位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