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到第三十六只时,庭院外靠近并盛中学的围墙传来叫骂声。
“废柴纲,无用的阿纲,蠢纲,四肢不勤的家伙,活到这个年级,脑子纯属一个没用的摆设!”校园的霸凌者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围剿着正中间身形瘦弱的男孩。
他们抬起小腿,大力地踹向口中的废物。
“哈哈哈哈,哭了啊,好没用啊!”
“再多踹几下就要尿裤子了吧!废柴纲!”
“一无是处到这个地步,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害臊!”
霸凌者们趾高气昂地嘲笑着被他们欺凌的男生,甚至还想要拉下裤链,在他头顶撒泡尿。
一只纸飞机蹭过为首者的脖子,皮肉的撕裂感像是一行隐形拉链,顷刻缝合了他的笑声,让霸凌者的举动突兀地停止。
霸凌者的头头摸向脖子,一条鲜明的血线切割着手掌。
恃强凌弱的学生到底是没出过社会的中学生,遇到任人欺凌的弱者,撑得派头十足,真撞到如日中天的强者,立马吓得魂不守舍。
“下一次,是你的眼珠子。”
轻松翻过围墙的世初淳,落在他们跟前。
弯腰的草叶被踩入泥里,绒毛手套摩擦的拍打声响起。翻墙过来的女性面颊掩在羊绒领子内,黑白分明的眼眸是一泓清澈的湖水,澄清着他们丑陋的倒影。
传达到了威慑的用意,她从左到右逼视了一遍作恶的学生们,“好了,现在应该说什么?”
“对不起,我们错了!”
霸凌者们遇弱则强,遇强则弱。见来者露了一手,一股脑向冷不丁地伤人的世初淳鞠躬致歉。
“错了。”
仗义相助的女人眼神冷若冰霜。
她知晓自己说的话对幼弱的泽田纲吉并无半点助益,她既非霸凌者的父母,也不是受害者的长亲,目下的所作所为某种程度上等同于一次强者对弱者的欺凌。
若非她是成人,施暴者是孩子的关系,压根唤不回这一句不过心的歉意。可是泽田纲吉需要,他受伤的心灵迫切地需要一声道歉抚慰,才不会在午夜梦回时受困于内心架起的樊笼,终日在日光的阴影下抱头鼠窜。
“你们应该向没犯下任何罪行,却遭受到你们伤害的受害者道歉。”
霸凌现象在世界各国屡见不鲜。各式各样的场合,校园、职场、乃至家庭都有它的身影,再文明的国度都无法彻底断绝。
高位者对低位者的碾压,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排挤,推搡、哄笑,把活生生的人当成取乐的道具,被揭发了,也会若无其事地当做一个无伤大雅的游戏。
给受害者造成极大心理阴影的施暴者,往往察觉不到自己的错误。
他们会将自己的恶劣行径忘得一干二净,等来日被询问了,也顶多说上一句,“不了解。”、“忘记了”、“我们只是关系不好。”、或者皱着眉头,捂住鼻子,像闻到下水道爬行的臭老鼠气息。
“哦、那个人啊,整日孤僻得要死,阴森森的,怪吓唬人的。”
“什么霸凌,别开玩笑了。纯粹是那个人不合群,丑人多作怪。”
诸如此类事不关己的说法。
他们不会反省,只会忘记。
最多摆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强硬地掀开过去施加给受害者的疤痕。在人家复发的心理障碍上狠狠踩上几脚,占据道德制高点,谴责对方抓着过去不放,着实小心眼。
继而强硬地要求对方冰释前嫌,原谅他过去的胡作非为。
不谅解就是不大度,斤斤计较,难怪当初被迫害。
要怎么才能处置这些人,叫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明白被欺凌者的苦痛与悲哀,明确他们的作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每一个环节都离不开社会环境,家长、教师等成年人的参与。
然,该成人们介入、扮演的角色,他们大多时候都缺席。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不易,每天光是要活着就耗尽了力气。当大人们疲于生活,抱怨自己的劳累,被同学们装进受欺负的盒子里的子女,望着两目疲惫的父母,就说不出求助的话语。
有时鼓起勇气说出来,得到雪上加霜的敷衍。
“他只是和你闹着玩而已”、“为什么别人就折腾你,不折腾别人?”、“你要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话语不绝于耳,比起耗费精力调查、探讨、解决,一口气堵住提出问题的人的嘴更为方便快捷。
如此,那尚且留着一丝丝缝隙的盒子就会彻底封闭。只留下备受欺辱的人,独自一人永远留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