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林秋晴第一时间跟赵穆提了这事,赵穆同样问她:“搬出掌印府,你住哪里?”
莫名被人小瞧了,林秋晴坚持道:“对,我要搬出掌印府。”
她觉得老先生的话十分在理,她可不想最后变成被温水慢煮的那只青蛙,也想借此为由,来试探一下赵穆的反应。
赵穆运笔的手不动声色迟缓了下,他垂着眸,眼睫如蝶翼振翅微微一颤,但很快又状若寻常地继续写着。
“你打算去哪里?”
若真要搬出去,赵穆绝不会允许林秋晴孤身一人行危险之事,正想着以什么理由拒绝,就听见林秋晴振振有词道:“送老先生去渡口后,我在晋甲街寻了间铺子,先前我就有开铺子的念头了,那里地段好,又临衙门,治安也不错。”
赵穆的笔重新停了下来:“什么样的铺子?”
“有两层,店面不小,日后铺子开张了需要忙,我在店里住方便些。”
她虽有意试探,却也仔细盘算过了。
“什么店?”赵穆不可置信。
林秋晴:“麻辣烫。”
赵穆:“……”
这次赵穆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沉默了许久,久到屋外传来啪嗒一声,是廊庑下的夜行灯灭了。
他才抬起头来,眸底沉寂如死水,分明没有一点波澜。
林秋晴瞧见,当即就有些小失望了起来。
已是戌时,月光穿堂过户,隐入灯火里。樽炉里的余香袅袅,在灯芯旁拉拉扯扯,似是无声地相互撩拨着。
烛光掠影中,赵穆终于开了口:“晋甲街的铺子盘下来要不少数目,你明日去吴贰那拿银子去一次□□付清,我会再拨些人给你用,店内整葺你就使唤他们,全权按着你的心意来,还需要什么,你尽管提。”
什么意思?林秋晴愕然,赵穆竟这般积极为她新铺子上下打点,是不是其实早就盼着自己搬出掌印府了?
好你个赵穆。
她气得心中郁结,原以为对方起码会迟疑一下。
若是再作出为难的样子来,她会立马就收回要搬出去的话。
可赵穆答应得如此干脆,手笔又大方又爽快,像是终于甩掉了她这个粘人精一样。
林秋晴眉骨莫名传来痉挛的疼,她想抬手,又作罢的放下。
那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如吞利刃般的,又艰难咽了下去。
她委实问不出口。
怕得到笃定的点头,真就将好不容易得来的缘分,一刀两断了。
赵穆看她面色难看,急忙问:“你不舒服?”
“没有,就是想知道。”林秋晴的声音断断续续,让人听着不觉真切,“铺子开张那一日,大人会不会来?”
“若无事,肯定会去的,”赵穆按住林秋晴有些不安的手,自己的太阳穴却毫无章法地跳个不停,眼里尽是无奈、酸涩与不舍,“那么你,还会时常回掌印府来看我吗?”
“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林秋晴心都碎成渣渣了,却硬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就是在外面开个铺子,又不是要跟你分……又不是要离开掌印府,这里是我的家啊。”
说着就要把手抽出去。
赵穆忽然如临大敌般,将这双手攥得死紧,纵是思虑得当,在林秋晴要离他而去的那一刻也不得不将心事和盘托出:“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我不能不等你想清楚,就轻易跟你成亲,毕竟现在的局势全变了,你是自由的。”
林秋晴:“啊哈?”
好一个又当又立。
“你慢慢考虑,”说到此处,赵穆竟不敢看林秋晴的眼睛,“我等你想好了,想好了我们就……”
“等我慢慢考虑?”林秋晴心里有底了,顿时头不痛了,身子也不软了,气势足足的,“考虑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三年?难道我考虑个十年八载的,掌印大人也会一直等我么?”
赵穆毫不犹豫:“等。”
“那你就不怕夜长梦多吗?”
“怕。”
林秋晴:“……”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好啊,既然赵穆拿这套说辞来折磨她,她就也玩个大的。
回到秋水阁后,林秋清就张罗着如霜和红梅拾掇身家,连院内小厨房的锅碗瓢盆也一并带上,一件东西都不留下。
三日后,铺子整葺好了。
这本就不是个空铺子,原先的主人家还乡养老,就将手中这唯一的店面转让了出去。
而赵穆又是出银两,又是出人手,林秋清没费多少功夫,这麻辣烫店就大功告成了。
还没开张时,如霜在铺子里帮忙,等空闲了,她走到门口,才仰颈就看呆了。
牌匾上多了浑圆可爱的四个字——麻辣滚烫。
一看就是出自林姑娘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