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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军营里的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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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解冻,万绿复苏,转眼到了二月底,积雪化为春水慷慨流向一望无际的稻田。通渠筑堤,开垦荒地,修设书院,惩恶扬善,淳化民风……长达三月的艰苦劳力,一绵白、一梅紫两道身影忙碌不歇,践行于民有利的国策。冬禾到新书院观学,题下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观自在书院的德业第一课。

她北行三月,也必有人苦苦思念三月!

只是,那辗转反侧的想念会让某人坐以待毙么?

“大人,您看着身板不大,倒是有把子力气啊!”密云县北的一座镇子,常年缺水灌田,冬禾帮着李老汉交替发力提拉泥斗,艾蒿丛间裤管埋了半截,李老汉流着汗赞叹。

“太傅大人,下官做好的龙须面来咯!”正午时,新任密云知县于子雅赶了骡子过来送饭,清澈的细流终于从漆黑的土壤深处冒出,井匠和乡民们拍手欢呼。

“子雅,衙门攒的案子你处理得很快啊。”午后,两人在山间烤野味,饮山泉,颇为惬意自在。

朝廷取仕,除了学富五车还要相貌端方,于子雅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年轻不过二十五,清灵俊俏,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却被留在国子监打杂,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自请到工部任了个监管锻造兵器的七品管事,这回由洛亦和巫大勇力排众议将他送到密云。于子雅不负众望,两个月之内处理了两百件积案,还物于民,平反冤狱,澄清云霾。

“纸上谈兵不如身体力行,曾听说太傅将一盘散沙的内阁聚成一团烈火,还以为太傅是个袖藏乾坤的白发老者,没想到竟是个……”于子雅低头一笑,“洛大人说,对于大人整饬吏治改善民生的做法皇上赞美良多,盼你早日还朝呢。”

“你才接管密云不久,这里势力混杂,我怕你应付不来呀。”冬禾望着改换新装的大片良田,欣喜而忙碌的身影点缀其中,不□□露担心。

“咱们没日没夜混了这么久,太傅信不过我?”于子雅暗叹一声,好像不被信任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从小炤上取了两杯新茶,一手饮下半口,另一只手绕过冬禾的肩膀递到她唇边,突然的环绕引得冬禾触电似地避开,一躲撞到他的手腕,热茶溅了出来,于子雅疼得龇牙咧嘴,冬禾也不管他是装的,掏出手绢扔过去,“没大没小,活该!”

于子雅悻然擦拭,看到素帕上的刺绣,又露出讨打的戏谑,“一朵山茶花,两只鸳鸯蝶,一看就是女子贴身所用,莫不是太傅的心上人送的?”

“……”冬禾扯扯嘴角,男人混熟了就是三句不离女人,于子雅秉性纯良也不例外。

“大人——”潘秀从山间小路跑了上来,跟在身后的正是齐既明,于子雅瞅见来人象征三品武官的精绣扣腕,立即肃然,随即一阵忧惶升至眉心。齐既明看了于子雅一眼,凑到冬禾耳旁小声说,“太傅,皇上……边境出事了。”

县衙大堂。

“出什么事了?”皇上连齐既明都派出来了,冬禾担心地追问。

“大人还记得那个巴瑞么?他本来是瓦剌部将,皇上不想挑起战火便逐出关外,不料他叛逃瓦剌,投奔鞑靼。上个月探兵来报,鞑靼王子勾结兀良哈奇袭大宁,恐怕又动了南犯中原的心思。”

“可恶!他们每隔半年骚扰宣府,看来这回胃口不小啊。”又要打仗了,冬禾心疼那些流血抵抗的将士,但是敌军压境,这样的牺牲在所难免。

“是啊,战事火烧眉毛,皇上也是忧虑不安。”齐既明抿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那我就回宫吧。”

“太傅大人——”于子雅叫住她,有种难言之感,“让我跟你一起回京吧,如果战事不可避免,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他双手握住冬禾的肩,冬禾没有闪避。

这坚定的眼神,深邃的眉目,痴意的期许,像!真像是……突然一股酸涩惆怅涌上心坎,冬禾抬手搭住他的手背,感受那股相似的温暖,“不,密云的百姓比我更需要你,你不能半途而废,虽然我也不明白你进士出身怎么会默默无闻,但只要你这么干下去,早晚能光宗耀祖,出人头地。”

顿了顿,于子雅明亮的双眸黯了下去,“是为了这个,也不光为了这个。”

“嗯?”冬禾愣愣地看着他。

于子雅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姓于,我的曾叔祖是于少保。”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冬禾呆住,难怪他宁愿在工部做个铸箭师,辅国救民的心依然滚烫,要不是弘治二年,皇帝老伯为于少保平反,追号加谥,此刻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英豪之后,她牵唇微笑,“那我就更不能让你随我冒险了,让他们放马过来吧,我不会输,你就留在这,只要血是热的,哪里都是战场。”

两人执手相视,知己般的默契让于子雅不再坚持,他缓缓走到公门下方,望着拂柳远去的护卫长队,从怀里掏出叠好的帕子,一缕极淡的幽香拂过鼻观,不断加深他内心的揣测,“冬禾,你要保重……”跳动的心脏落回胸腔,不单纯的想法随之湮灭……

三月初二,冬禾到了安定门,车头一转去了维摩庵。

“娘,我回来了!”春景烂漫,姚锦年正用花农剪处理院子里的杂草,听到声音猛地站起,可一想到冬禾不明不白的离去,她的笑多了几分勉强。

看到守望门口的几个胯刀侍卫,姚锦年也不留冬禾用午膳了,冬禾自然也明白娘的心情,刻意避开一些话题,“天下不宁,道阻且长,帮人帮到底,女儿不能失信于人。”

“你和先帝是注定的缘分,娘无话可说。娘只是在想,如果你是个男儿,恐怕要被人说负心了。”姚锦年把真心话当笑话说,谁让她也尝过被人抛弃的滋味呢?

娘就是这样,外柔内刚,狠话软说,冬禾被讽刺得哭笑不得。

御花园花红柳绿,湖光流金,几名兵部大臣凑在万春亭外窃窃私语,见太傅来了,好像久旱盼来了及时雨。

“微臣参见皇上!”冬禾顶戴乌纱冠,一袭绯红官袍,敛衽叩拜。

“老师快快免礼!”朱厚照走下御案,弯腰搀起冬禾的手臂,惊喜的目光将她从头巡梭到脚,俊目泛起怜意,“老师,你瘦了……朕瞧着这官服都宽了,朕想留你在京城享福,你却偏要去那穷山恶水之地受苦,现在朕遇事把你叫回来,也不知是不是该感谢这突发事件了。”

“瘦我一个,肥了大家,也是值得的。皇上不必过多纠结,战事迫在眉睫,不知皇上有什么决策?”冬禾接过谷用奉来的茶,撇开叙旧的心情直奔主题。

“朕想御驾亲征……”

“噗——”冬禾差点喷出来,她才把于子雅劝留在密云,没想到朱厚照更不省心,“我不赞成,也无必要,鞑靼没有那个实力掀起大浪,要是皇上御驾前往,京师空虚,瓦剌乘虚而入怎么办呢?”

“老师的看法和皇叔的想法一致啊。”朱厚照低叹,犹豫着打消这个念头。

“宁王到——”

太监一声尖喝,冬禾哆嗦着差点打翻茶杯,心脏提到嗓子眼,除了心跳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宁王沿着白玉连桥而来,锦带束身,玉面俊美,嘴角含笑,灿烈的阳光透过树荫在他亲王金袍洒下明媚斑斓,绶带一颤一颤地舞动阳光,从翠玉方冠到刺金白靴都是纤尘不染,今日的宁王,显然精心修饰过。

“臣参见皇上。”宁王拱手,微微施礼,本该垂视的目光直直往前看,磁石一样地定格在朱厚照身后的那道红袍倩影,哪怕她背对着他,他也要透过脊背把她看透。他是得意的,终于有这么一刻,他和她守着共同的秘密,把朱厚照衬托得像个外人。

“皇叔怎么来了?”朱厚照回到御座,少了视线的阻挡,冬禾彻底暴露在宁王眼前,她垂着脸,依然能感觉到宁王投射来的灼热目光,炽热的温度几乎在她脸上烧出窟窿,她除了喝茶就是抠弄指甲,只当看不见他。

宁王不得不回神,“皇上,鞑靼突袭大宁卫,企图进犯燕山,朝中武将青黄不接,臣有两万勤皇之兵,加上郑王三万大军,自当义不容辞出征平乱!”

朱厚照回忆起五年前的春天,也是万春亭,西南城步吐司作乱,宁王请旨领兵,却被父皇否了,事后他问过杨廷和,内阁压了一道宁王滇南部族治理疏没有公开,也就是说,父皇不但反对宁王领兵,还极力抹杀他在朝廷的影响。现在想想,是否对宁王不太公平?

兵部侍郎附议道:“皇上,从冯胜将军出塞边关,大宁卫附我大明,为京师东北屏障,经大宁卫古北口可直达燕山南麓。宁王曾有与瓦剌斡旋作战的经验,又与大宁卫渊源颇深,微臣以为,派宁王出战再合适不过。”

几名兵部御史纷纷点头附声。冬禾冷眼看着情形,直觉想让她反驳,却找不到理由。

朱厚照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既然如此,就有劳皇叔躯驰前往了。另外,为免朝中非议,朕加派太傅随军出征为监军。”

这下子冬禾坐不住了,霍地起身朝朱厚照抱拳,朱厚照见她失措的举止有些不解,“老师,你有什么异议吗?”并非他不心疼老师,冬禾对宁王不放心他是知道的,他派她跟着总没错吧。

“臣、臣……”冬禾瞥了一眼宁王,又看看朱厚照,一时僵住。

“哦,朕明白了。”朱厚照突然想到什么,严肃地看着宁王,“若太傅为监军,必须留在后方大营,万不可到前线冒险,如果像巫尚书一时冒失让余宗海落入瓦剌手中,太傅也有了闪失,朕便唯皇叔是问!”

“臣遵旨。臣一定加派高手日夜保护太傅,不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受伤。”宁王虔诚地拱手,嘴角的笑都快藏不住了,尽管这是朱厚照对他的提防,他也毫不恼火。

事已至此,冬禾也提不出什么异议了,只有苦笑,还毫发无伤呢,她怕是头发都掉光了。

目的达成,宁王雀跃而笑,“两位还想叙叙旧吧,那臣就不打扰了。”他潇洒地走,步伐轻快。

待宁王离开,朱厚照表现出真正的担心,“老师,你怎么愁眉不展的?如果你不想去战场,尽管和朕说,或者,你和父皇一样,不想让宁王带兵出去?”

冬禾摇了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对付谷王还容易一些,与外族作战我是外行,既然宁王有这个能耐,我也不好说什么。”

“那你的担心是……”

冬禾叹了口气,看向身畔的君子兰盆景,语调也温柔了,“不知道,阿瑾怎么样了。”

朱厚照沉默了一下,冬禾把精力都奉献给他,女儿柔肠却永远不会为他缠绕,他不能再贪心,将冬禾离开后,关于杨瑾的事缓缓说给她听。

一个多月前,正月十五刚过,他以天子之尊莅临杨府探望,杨廷和病有好转,杨瑾却还在屋子里浑浑噩噩地撒疯,不是喝酒就是弹琴,挥毫弄墨,自称有太白遗风,看到朱厚照进屋也不行礼,还拉着皇上一起饮酒,被杨慎甩了一巴掌。这巴掌,结结实实地打醒了他。

“阿瑾,你当你是十岁孩童吗?看看你不成体统的样子,难怪太傅不肯下嫁于你!”

“大哥,我——”

“认清现实吧,你一个小小国子监管事,故意落榜,不思进取,怎么配得上太傅济世安民之志?天下有那么多大事要做,有那么多落难百姓需要拯救,你以为你是陶渊明吗?甘愿拉着太傅回归乡野做个隐逸者?你醒醒吧,飞云霓而上者,岂能甘落平庸?阿瑾,听大哥的劝,不如暂离京都,到军中历练一番。”

“军中历练?”杨瑾愣住,他擅文不擅武,有些茫然地看向朱厚照。

朱厚照也赞同,当年他治河失败自信尽失,连太子都不想当了,也是通过武举比赛才找回自信,“杨慎所言有理,只有经过沙场的洗礼、军器的磨砺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也只有真正的大丈夫,才配得上不冬老师。朕知道你批注过《武经七书》,不如就从军师做起。”

杨瑾如梦初醒,不冬想要闲云野鹤的说法是一回事,做法又是另一回事,她是飞鸟,是利刃,是霓光,而他呢?像个没用的草芥,如果他只知道借酒消愁、怨天尤人,毫无志向和魄力,就算和她在一起,做人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他神魂大归,拖着长长的绸衫走向一直被当做摆设的剑架,抽出半截剑身,颓唐的面庞凝成毅然之色。

“朕没有把他放任太远,安排他去了大同府,大同总兵和杨廷和是故交,必会优待于他,老师尽管放心。”朱厚照看不出冬禾的情绪,只能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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