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卿本太傅大人 > 第22章 22、曲深有谁听

第22章 22、曲深有谁听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号称侠王的宁王,流连烟花场所,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大庭广众之下与瓦剌王子竞争激烈,大打出手,不仅民间街知巷闻,朝臣之间也很快传开了。

“你的伤……没有大碍吧?”冬禾将怒气未消的两人请到临仙酒楼的一间包厢,哈撒的眼眶紫了一小圈,显得那张精贵俊俏的脸格外滑稽,她强忍笑声,为哈撒和宁王斟酒。

“托宁王的福,不至于死了残了。”哈撒冷冷别过脸,下巴翘到天上。

冬禾瞪了宁王一眼,凑近他,低声说:“宁王,你不是有那个专门消肿的药膏吗?赶紧给他用用,免得到宫里落人话柄。”

宁王握着一柄绘着竹生石壁图的泥金折扇,边饮茶边扇风来降火气,漫然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往下扫去……有点古怪,冬禾渐渐回忆起什么,药膏的用途……她简直想骂人,诅咒他死在女人堆里。她长呼一口气,以笑脸朝向哈撒,“麻辣……不是,哈撒王子,这位宁王殿下呢,他这里有问题。”她戳了下脑袋,无视宁王投来的怪异目光,“他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美女,谁跟他抢他跟谁急,您就大人大量,不要跟他计较了,我这跟您赔罪。”说罢,她举杯饮尽。

“你也会服软?”哈撒一脸讥诮,逐渐冷邪,“要本王子解气也可,你,向我下跪,行一个叩拜大礼!”

冬禾一僵,平静道:“如果只是我自己,向你扣十个八个响头都行,但我是大明太傅,代表的就是大明,我不能代替整个大明向你低头。如果你不原谅宁王,那你们就打下去好了。”

“嘭”地一声,宁王重重放下茶杯,“哈撒王子,你想斗的话,本王奉陪到底,但你不要无理取闹,目中无人。如果伤了两国和气,对你也是无益的。”

冬禾动了动唇角,宁王总算说了句人话。

“哼,我们走着瞧!”哈撒撂下阴狠的一句,叫上绰木,起身离开。

宁王兀自拿起竹骨筷品尝临仙楼的佳肴,嚼得不紧不慢,不在意其他人的存在。突然安静下来,冬禾在原处愣了一阵,才意识到包厢只剩下她和宁王两个人。难得宁王的好胃口只在饭菜上,她偷瞄一眼他平淡的脸色,默然离去。

太傅府,二堂。

“哈撒,你在漠西任性妄为就算了,怎么能在大明闹出这样的笑话呢?我们是来谈和的,不是来加深恩怨的,如果大明的百姓对我们嗤之以鼻,日后该如何稳定人心?”摒退下人,托齐对哈撒温煦不失严肃地说。

哈撒横眉倒拧,怒气冲冲,“大哥!你怎么总是胳膊肘往外拐?是那个宁王挑衅在先,我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冬禾一进家门就听到哈撒的叫嚣,越发佩服托齐的好脾气。

“是你抢了人家喜欢的女人。”托齐再次陈述事实。

“好了,我不跟他计较,在谈判之前,我也不再与人争执。”哈撒骤然敛了语气,步伐冷静地走向门口,擦过冬禾的肩跨出门去。冬禾看懵了,这是突然转了性了?先被她和宁王惹恼,又被托齐“唠叨”,哈撒竟然还没火冒三丈。

“我眼睛花了?他不生气了?”冬禾困惑地看着托齐。

“哎!我这个六弟啊,他本来也并非浪荡好色之人,只不过是个性好胜,喜欢抢别人的。”

“好吧。”冬禾感叹,“我们中土有个说法,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你们兄弟一个爹生的,你是老龙王的小龙,他就是一条生了花的赖皮蛇!”托齐不失礼节地笑笑,“别这么说……”冬禾挎住他的胳膊往外拉,“把烦心事都抛下,咱们去外面转转,京城很多好玩的你还没见过呢!”

京城大街的中心,宝马香车川流不息,卖着苏杭的锦缎、绍兴老酒,商铺林立,风物旖旎。冬禾带托齐拐进一条小吃街,豌豆黄、栗子糕、油酥火烧、从街头尝到巷尾,逢上套圈取物,景德的瓷器摆了一地,冬禾套了个碧玉扳指送给托齐,两人击掌欢呼。从赌坊、青楼逛到书画斋、棋社,托齐对中原文化表现出非凡的热情和向往,尤其对猜谜乐此不疲,与冬禾可谓酒逢知己!

时值初秋,西山矗立下的黄昏犹有一番凄艳壮丽,两人远离喧嚣,来到迦叶寺的墙外欣赏壁画。站在浓墨重彩的《释迦如来事迹应化图》前,杂念消弭,六根清净,再膨胀的欲念也被压制。

冬禾仰望面目慈祥的佛像,轻语如风,“这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有一次我上山砍柴回来,被一条小蛇咬了手腕,大师亲自帮我吸出毒血,那时我体会到了父亲般的温暖,也让我明白了佛家说的众生平等,博爱之心和牺牲精神。”

“可你贵为太傅,怎么会在寺庙长大?”托齐颇感意外,他们玩闹一整天,只觉得“孤独伶仃”的感觉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是先帝不在乎我的出身,门第,也不管百官怎么看他,只要为天下百姓好,他宁愿让我一个小杂役来当太傅。”说起往事,她依然止不住弯唇。

“我明白了,你说的孝宗皇帝,是一位把大明百姓当成自己子民的好皇帝。”托齐福至心灵。

“不,佛家的仁爱,针对的不只是大明百姓,大明与瓦剌争战上百年,流血无数,如果能在我们这一代化干戈为玉帛,对双方都是好事。”冬禾见他有犹豫,伸手探向他的肩膀,“托齐,你有君子之风,儒士之道,在你的内心深处也不愿瓦剌年年到大明来抢东西,那是盗贼的行径,年年打下去,只会加深仇恨,两败俱伤。或许为了瓦剌好,开源农商,构建文明才是一条长久之道。”

“知我者,不冬也!”托齐有些动容也有些彷徨,“奈何我是瓦剌的王子,要对我父王和子民负起责任,这次打仗耗费巨大,牛羊和银两怎么也要成为谈判条件,这也是我们建设瓦剌的基础……”

“我明白!”冬禾见好就收,笑眼又弯又亮,“那就请你到时候高抬贵手,别让我输得太惨咯,打麻将我输你那么多,记得给我个面子!”

“一言为定!”托齐握住她的手,她的眼底眉梢都是清醇媚意,让人移不开眼睛。这次来中原,除了见识都城的繁华,博大的文化,他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这样一位七窍玲珑的太傅大人!

落日的余晖洒向斑斓且庄严的佛身,两人在寺里用了斋饭,从德听说托齐会弹琴,拿来寺中一把简陋的榆木琴,托齐弹了一曲《云水禅心》,宁和的曲调从弦中溢出,亦动亦静,超越浮尘,仿佛天地间的杀伐都在这一指一弦中从容化解。他偶尔睁眼与冬禾对视,在她欣赏的目光里弹得更加从容。

下山的路上,冬禾感叹道:“刚刚那首曲子,如果用你自己的琴来弹奏,一定更顺手,更美妙。”

“那是自然!我的紫杉琴,是十年前游访中原的老太师带回来的,修理也得请能工巧匠,也就是你,别人我都不让碰。”说起爱物,托齐显现出孩子的骄气。

“这么宝贝啊?那我真是……”冬禾笑说着……突然,身后有杀气逼来,踏树擦花,簌簌的落叶声。

两名杀手持刀砍向托齐,前襟有青边暗纹,冬禾有点眼熟,去年在南郊偷袭她和宁王的黑衣人!居然是他们?

她来不及思考,运功抬掌,帮托齐分担压力。两两对战,本来势均力敌,但他们没带武器,渐渐落了下风。黑衣人武艺高超,刀锋紧逼,突然一股利落的冷风从身畔分两边袭来,迫得黑衣人不得不撤刀回砍,于子雅锋芒初显,身姿轻盈,潘秀目光眦裂,纵身飞跃,刀剑交织,砍出火花。

习武多年,潘秀方知武功的真正用处,与于子雅剑锋齐出,招招拼命。很快,黑衣人自知捞不到好处,互相使了个眼色,以轻功飞离。

“可恶!”潘秀忿忿啐骂,恨不能拿下那两人。

“潘秀,子雅,你们怎么过来了?刚才多亏你们,否则我和托齐就危险了。”冬禾奔过去,心有余悸。

潘秀握住冬禾的小臂,戾气转为温良,“因为,我不能让大人在这条路上再次受伤。”

一语锥心,冬禾险些激出泪来,有些无人可知的伤痛,始终藏在伤疤之下,往骨缝里钻。

深夜燥热,蝉叫得厉害,冬禾为白天的事睡不着。

记得那伙杀手去年的目标是宁王,当时他们猜是郑王的人,可是郑王已死,那么会是谁,先对付宁王,又来刺杀托齐?

太奇怪了!两年前先帝万寿节出现的刺客,去年南郊的杀手,每次都是宁王跟她在一起,更久远的,梅龙镇的行刺……这也太凑巧了!如果这些事都是宁王一手安排,那他获得了什么好处?还是每一次的计划因为有她的参与,最终都不了了之?

前事不做计较,倘若这次他下手的目标是托齐,若托齐有个好歹,瓦剌可汗岂会善罢甘休?可是……宁王不是主和的么?这样做,他目的何在?

不安的心绪持续到第二天,唯一令她安心的是,哈撒真的没出门,反而留在府里和托齐在一起,兄弟俩一个弹琴,一个逗鸟。她不想再纠结,决定去找宁王问个明白!

“啪——”地一声,鹦鹉受了惊吓摔到琴架上,哈撒立刻对左右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个匠人,把王兄的琴拿下去修好!”

托齐脸色微变,很心疼的样子,冬禾摇了摇头,这个哈撒真是没一刻安生!

冬禾去往宁王府,德叔却告诉她宁王不在府里,她按德叔的意思去了在水一方。

前有热雾缭绕,后有山湖为衬,好一处人间瑶池,两个姑娘指引她来到一间雅阁,站在门外,某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精雕红木窄塌上,宁王内衫半敞靠在大枕上,一个仅着裹胸和绸裙的美艳女子为他揉太阳穴,按了一阵,又拱到宁王怀里撒娇,凝脂般的雪肌贴着宁王肤色偏暗的肌肉,从额头吻向他的锁骨,呈现刚与柔的交织、反差。宁王半眯凤目,枕着双臂,任凭女子在他身上撩拨……香艳、魅惑的一幕跃入瞳孔,冬禾窘迫至极,却也气恼,她为国家大事发愁,有的人却还有心情寻欢作乐。

也许她不该来,她叹了口气,退开几步,在一处凉亭倒了杯茶解渴。

突然,雅阁安静下来,宁王系好内衫来到亭中坐下,目视别处,“找我有什么事?”

“有人要害托齐,西郊再次出现刺客,和上次南郊是同一拨人。”冬禾开门见山,研判他神色。宁王目光一颤,转眸看她,片片疑云浮现,“何人如此大胆,敢伤害议和使者?”他锁住她不言自喻的目光,冷冷一笑,“你不会怀疑是我吧?”

冬禾抿唇垂眸,她的确这么想,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对他的确不公平。

宁王眉宇展开,冷眸轻眨,习惯了似的,“如果你确信是我所为,就会先去找皇上而不是我,如果你先找了我,那么我告诉你,这件事与我无关。”除了刺心,他也不禁疑惑,那么一大批黑衣青绣刺客,竟然能蛰伏京城一年之久不露相,这是何等背景?当算计人成了习惯,就无法习惯被人算计,他自信无人不能为他所用。

“我可以相信你吗?”冬禾注视着他,轻声问。

宁王暗忖,就像没听到似的,起身朝亭外唤道:“徐凌,随本王回府。”国宴在即,他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

“是。”徐凌当即命人准备袍服。

宁王走得像一阵风,风带过的地方冷到谷底,这一刻冬禾确定,不管是不是宁王干的,她已经无法再从他那里捞到有用的讯息,因为,宁王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他对她,只是占有和报复,当她拒绝他的亲近,他无法得逞,就会千倍百倍地厌恶她,也更享受其他女人的温柔和顺从。

说不上是释然还是什么,她耸肩笑了笑,举步离开,女子叫住她,是月染。

好漂亮的女子,丹凤目,唇不点而红,像是粉红芍药花蕊中最艳丽的一抹,她就是那位花魁娘子吧?宁王眼光真不差,“可惜,真可惜……”冬禾轻叹。

“可惜什么?”月染微笑着问,漾开万千妩媚。

“你这么个大美人,却伺候宁王那个不懂感情的,他为你闹了这么大一出,却不把你纳回府里,往后谁还敢接近你?”冬禾深感惋惜。

月染一愣,摇头失笑,在对面坐下,丫鬟将绕梁琵琶递了过来,不悦地瞪向冬禾,“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宁王殿下亲手修的琵琶,特意送给我家娘子做礼物,如此用心用情,那是谁也比不上的!”

“绿浓,退下,这里没你的事。”月染拢了下花丝薄衫,接过琵琶抱在怀里。

冬禾不愿美女误会,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和宁王连朋友都不算,你们的事……”她有点乱,“罢了,你们郎才女貌,你情我愿,轮不到我来评价。打扰了……告辞。”

“听你说这些话,我真替他难过。”月染淡然一笑,低头调弦。

谁?宁王?冬禾转身,一脸无奈,“他这个人很会演戏的,你别被他骗了,还替他心疼。”

“王爷的确在演戏,只不过比起演在意,演不在意难多了。”“铮铮——”玉指突然拨弦。

桃雨落,忆相逢,冷月悬,相思引,回首潇潇暮雨,天涯陌路盼不来归期……

这一下,冬禾懵在原处,是《相思引》!曲美律伤,额心荒凉,仿佛置身落红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淋了场雨,痴心断肠……有点冷,为什么这么冷,莫名有一种受了情伤的感觉,她想到的不是杨瑾,而是……

“所谓当局者迷,太傅大人是功在社稷的奇女子,怎么在感情上,就如此的一窍不通呢?”月染的声音凄凉婉转。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