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惜言目前所在的院子位于寺庙的一处偏僻之地,曲径幽深,青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头,偶尔的“沙沙”声,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刚才自己怎么进来的,左转然后右转,还是直走?陈惜言在一条三岔口处站定,迈了半步,又往回收,如此往复。
“施主,请问您?”冷不丁地,陈惜言慢慢转身,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和尚。她咽了咽口水,指着三岔路说:“回寺庙,怎么走?”
和尚怀里揣着一把扫帚,双手合十,慢悠悠地说:“施主,请往左拐,然后右转道一个石狮子面前,继续左拐,之后直走就是了。”
左拐、右转、然后左拐……陈惜言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她艰难地记着路线,抬眼望见和尚困惑的神色,不禁问道:“小师傅,怎么了?”
小师傅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出声道:“施主不信佛。”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陈惜言点头,说自己只是陪着朋友来的,点香熏得头晕才慌不择路来到这里。
“寺庙也没有规定不信佛不能进吧?”
只见小师傅笑了笑,温声道:“施主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门口的姻缘签,最近卖得可好了。”
说罢,小师傅拎起扫帚,专心致志扫着地上的——一片空白。陈惜言在此处愣了愣,随后果断选择离开。
刚才和尚说要左拐,然后右转——石狮子,对然后直走……一路上鲜有人,只零零星星几人专门挑了无人的地方,在摆姿势拍照。
那些人应该是刚上完香,身上有浓重的檀香味儿,陈惜言好不容易压制的呕吐感重新席卷。她奔跑起来,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走过最后一条小路,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在陈惜言面前。随之而来的蓝晓晓大喊:“陈惜言,你去哪儿了!”
“我迷路了,这不……才回来。”陈惜言气儿都没喘匀,连忙解释道。
“你是不是对香过敏,早说了我就不带你来了。”蓝晓晓递给陈惜言一瓶水,语气中带着抱歉。她刚才陈惜言的反应,明显是闻不得檀香,自己还……
“不怪你,我自己也不知道。”陈惜言拧开瓶盖,灌了一大瓶水,似是无意提起,“这个寺庙有卖姻缘签的吗?”
虽然她不信这些,但是方才小师傅那番话还是勾起了她的好奇。
“有,你要去吗?一起一起!”听到姻缘二字,蓝晓晓眼睛蓦地发亮。
姻缘签在寺庙东北角,梧桐树下。一张木桌子,老和尚闭眼敲木鱼,似乎没有察觉二人的靠近。
“师父,我来买签。”陈惜言敲了敲桌子。见老和尚不理她,径自放了一张十元在桌上,开始摇签子。
“上上签,上上签。”蓝晓晓在一旁祈祷。
“啪嗒”——一跟木签掉落在桌面上,陈惜言抬手将它翻了个面,上面写着:“盈盈一手握,方知沙流尽。”
此为“下下签”。
蓝晓晓默默读了一遍,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是下下签,师父你说句话啊。”
下下签,陈惜言挑眉,随手将签子丢进签筒里,正打算走的时候,老和尚缓缓睁开眼,忽然开口:“孩子,要先渡己。”
陈惜言身形一顿,没理会老和尚这句话。渡己,她一直在这样做,用得着别人提醒吗?
她觉得今天脑子确实有些不清醒,竟然去相信一个和尚说的话。都怪那熏香,味道太重了。
她走得急,蓝晓晓追了好几步才追到,她安慰道:“没事,一个签子而已,不准的。”
“嗯。”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快五点了。今天还有一堂课要上,老师特意定在了晚上。也是奇怪,最近胜利夜校不知道怎么了,老师走了一大波,那些交专升本的都来给高中生补习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陈惜言说。
“好,路上小心。”蓝晓晓回道。
——
最近这段日子,不仅老师走了不少,学生也急剧锐减。就拿陈惜言所在的教室,明明一开始教室里坐满了人,如今只剩下十几个学生。
这让陈惜言不禁想起前段时间的传言——学校要倒闭了。
“哎,你说学校真的要倒闭了吗?”陈惜言戳了戳她身边的同学,轻声问道。那位同学向来八卦,一听有人要找她打探消息,立马来了兴致,她故作深沉道:“前些日子办公室一群人吵架说要卖股份,听说里面能砸的都砸了。”
“如果倒闭,会给我们退学费吗?”陈惜言问出她最关心的事。
那同学摇摇头:“不知道,如果不退我爸妈肯定来闹。”
“谢谢。”陈惜言转过身,轻轻叹气。若是倒闭,自己去哪里读书,又怎么才能拿到毕业证呢?
若是往后不读书,她想到那一日唐潋所说的,要不要试试模特。她总是对自己极致赞赏,夸她的镜头感,夸她的敏锐。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
“他们不是还有个女儿,爹娘死了,女儿来还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