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问的这是什么问题,你都没见过他,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
顾影菲自顾自地说着,也没回答任尔的问题。
这段清闲日子才过去几天,他后背的枪伤都还未彻底恢复。
果真暗夜无星便是壮大邪恶的养分。
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陷阱正虚位以待。
站在一个未知的角度,很多人,很多事,他根本防不慎防。
现在他们的关系,就像窗外的这场秋,看似诗意斑斓,可是只要一声冬雷落下,那么一场寒潮就将席卷全城。
在阴冷中,在潮湿下,他们之间的亲密与和谐都将冻结。
不是任尔不相信她,而是他不相信自己,他们之间隔着谎言和虚妄的鸿沟,如若想要跨越面临的必是山呼海啸。
即便他用任尔的身份为她建造神邸来赎罪,可时间是谎言的帮凶,一颗糖果便是蚀心毒药,在日积月累下,只会让她体无完肤。
任尔无法改变事实,清醒般地日复一日。
他真的好舍不得顾影菲,无论站在何种角度,他对她永远亏欠。
所以这便是那人能遏制住他们命运之喉的机会。
不管对方是人是鬼,既能呼吸,那么就是同类。
在这个被红与黑笼罩的城市之中,只有按捺不住欲望的人,灵魂才会冲破枷锁,去追寻撕咬吞咽时的极致快感。
或许找到欲望的源头,那个让他撕咬的真正原因,一切危机和谜团才能迎刃而解。
在极短的这段时间里,他想了很多很多,想要寻觅这只自认为能看透一切的第三双眼睛,唯一的途径就是接近这个在硕安建工默许一切的人。
接近陈丘山是他本来的目的,不管陈丘山那夜在硕安建工担任怎样的角色,属于陈鼠的死亡丧钟即将敲响。
在游戏里天黑的规则是请闭眼,可在现实中天黑的规则却是请尽情放纵。
即便规则早已制定,每个人都享受其中,但统治者必定会在暗夜来临前的最后一抹残阳下被永久制裁。
此刻任尔眼神如一汪死海,透过客厅落地玻璃窗看向院内的红枫树。
橘红浸染,随风摇曳,湮没无音。
等到红枫只剩枯枝,败叶满地,霜降的来临,正替代秋季离别挥手。
今日之后的所有事都刻不容缓,可眼下他最应该解决的就是要安抚好顾影菲的情绪,怎样才能平缓她心中的焦炙。
小瓜在客厅里飞了一圈后,整个客厅的安静,又让它展翅飞到了顾影菲的肩头,用头顶上的冠羽轻蹭着她的脸颊,似乎是想分散她亢奋的心情,安慰她的急躁。
顾影菲像是从她刚刚的激动中反应过来。
稍稍侧头瞥见肩膀上的小瓜后,似乎知道它的用意,便拍了拍小瓜的小脑袋,以示回应。
待她的心情渐渐平复后,她对自己刚才所有的行为和言语都悔之不及,真的不应该在任尔面前提起单郁亭,提起以前的旧事,哪怕是没忘记他,哪怕是想找到真相。
可这些都和他没关系,明明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有多么伤人。
她看向任尔,身体一点点往他身边挪动。
“任尔,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更不该把你推开。”她挽上任尔的胳膊,声音细小软糯,像是在寻求他的谅解:“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在你面前提起他,但有些事我还是要做,自从硕安建工的事发生以后,我就清楚地知道关于他的失踪这其中必有蹊跷。”
任尔听见她还是对以前的真相没有半分退让,方才自己说的话她也是没听进去半个字。
他拿她真的没有一点办法都没有,舍不得对她态度强硬,又狠不下心泯灭她心底的最后一点坚持。
顾影菲看他不说话,一动也不动,更是能从挽住的胳膊上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她松开紧抓不放的手,顺其自然地圈住了他的腰。
隔着厚厚的西装,还是能感受到他低沉的情绪。
她把脸颊紧紧地贴着任尔的胸膛。
“我知道你想让我往前看,过好现在的生活,不要活在过去和有他的世界里。在硕安建工的事没发生之前我承认我的私心就是想要找到他。可我没想到老天爷只是随便拨弄手指,就让我在德国遇见了你,我有想过和你在一起,就让过去的一切都随风而去。”
“但陈鼠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是想利用他来勾起我对你的恨意和愤怒,任尔,我不知道为什么关于五年前的事也会让你深陷其中。可能都是因为我得罪了陈丘山,他们才会这么对你。”
“那晚陈鼠说了很多,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他以为自己说的有多么真实,演得有多么动情,可在我看来真的很可笑,太拙劣的演技,毫无根据的谎言。”
那晚陈鼠足够灼心的妄言,她并没有选择一字一句复述给任尔听。
她不想因为那些垃圾话再次脏了他的耳朵,扰了他的心情。
“所以从那夜后,在这层真相之上我便多了一颗决心,一颗保护你到底的决心。我既想找到他也想守护你,我真的不想再让你为了我而受到伤害。”
“任尔,你和他的事我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顾影菲的信任让任尔的愧疚加倍增长。
愧疚如果不能改变,是多么地苍白无用,唯一能达到的就是把自己折磨个半死。
任尔缓缓开口:“菲菲,你想要知道的真相我替你查,你想要寻找的人我替你找。”
他把怀里的顾影菲用力抱紧,生怕她会离开自己,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旋。
任尔在心里对着怀抱中的人发誓:菲菲,等时机到了,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就把单郁亭还给你。
这是他内心里最深刻的决定。
顾影菲想过任尔会继续阻止自己,也想过他会觉得自己冥顽不灵,无法沟通,想过了很多种可能。
就是没想到他会愿意帮自己。
她坐起身来,看着他,确认道:“真的吗?你愿意帮我!”
“我愿意。”任尔肯定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答应帮你的这两件事一定会完成,但我不希望你再插手关于五年前的任何事。还有……”他加重语气,放慢速度,强调道:“我要你将他彻彻底底从心里抹去,忘记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忘记单郁亭。”
任尔说的这几句话真的好锋利,顾影菲听完后汗毛耸立,立刻松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再次抬头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她就这么一直看着他,像是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有一万种拒绝的话,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被困入无边沼泽,嘴巴被泥淖堵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任尔看见她恐惧得表情,继续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有力量,能逾越脚下的千沟万壑,能拨开眼前的五里云雾,寻找到你想要的答案,那么你可以拒绝我。”
确实,眼下的她的确没能力,也没办法查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她会尽可能得去做,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过将自己伪装起来,去陈丘山名下的娱乐会所兼职,时间长了总能打听点有用信息,实在不行就严阵以待,她总有一种预感,还会有人再一次找上门来。
不管是哪一种,总归都是办法。
虽然看起来很愚蠢,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任尔从她额头上分布的细小汗珠上就能看出。
现在她内心肯定万分犹豫,整个身体都在思考。
他并不着急,并且给予她充分的时间思考,静静地等待着她给出的最后回答。
“我答应你!”顾影菲并没有考虑很久,或者说是在和他的一个对视中,她便给出了答案。
“任尔,我确实不该和你待在一起时,心里还想着其他人。你说得没错,和你相比,我是没有能力,可这不代表我就会一直坐以待毙下去。”
“我想郑重得告诉你,我答应你并不是因为你愿意帮助我,而是我心里有你,我害怕失去你。”
任尔听着这些话,心脏跳动的很快。
好险她们之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不然这颗涌动的心脏肯定会把他出卖。
“菲菲,我向你保证,这一次你不会失去我。”他伸手摸着顾影菲泛红的脸颊,屋内的温度不曾改变,可他们两个彼此都能感受到来自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你只有保护好自己,那么我才会平安无事。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会为你去做,你想要见到的人我也会让你见到,哪怕很难,但我相信这一切都可以实现。我想要的很简单,就只是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愉悦的,无论后面会遇到怎样的困难,一切有我,你不用害怕。”
或许在外人看来,世间怎会有如此不求回报,深沉的爱,即便是在顾影菲的眼里,她也觉得任尔的存在好不真实。
顾影菲眼眶湿润,低着头想要掩盖情绪的波动,这时她口袋里手机的声响,劝退了她的泪水。
她接起电话,童栩的声音越出话筒。
“菲菲,我和沈恂准备出发了,你和任总在家吗?”
“在家,你们一会开车,路上慢点!”
“好,我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们很快就到,等我啊,亲爱的拜拜!”
挂掉电话后,任尔起身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往厨房走去。
他说:“菲菲,你以后每天想吃什么就和我说,我来准备!今天我们就从招待沈恂和童栩开始。”
顾影菲点了点头:“好,那我想要帮你一起。”
“做菜很辛苦的,我不用你帮,你去休息,或者睡一会也行,他们过来应该还有一会!”
“我不要,你别赶我走。”顾影菲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了早上吴婶带来的新鲜食材:“我想帮你打下手,帮你洗菜,摘菜,这些我都能做。”
任尔无法拒绝:“那你帮我把甜椒先洗了。”
顾影菲乖乖照做,这般同居相处的场景,在任尔心里深深祈望了很多很多年。
此刻,另外一边的沈恂和童栩正在家中准备。
童栩很重视这一次任尔的邀约。
一来是因为任尔的身份,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半个领导,自己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紧张的。
二来是因为她身为顾影菲最好的姐妹,不管怎么说,她都要从各方面综合考量一下这个挑不出缺点的男人。
毕竟顾影菲在感情世界中还是依然保持纯真,童栩在和她相识的这些年里,她心里就只认定过单郁亭一个人,既封闭又索爱。
顾影菲就是个傻姑娘,在爱情这条壮阔的海域里,明明有多条支流可供选择,可她偏偏就非他不可。
童栩在客厅里不停地来回走动,现在有一件事让她万分纠结,就是去龍隐别墅,该不该送任总这件礼物。
沈恂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来回走动的身影,问道:“阿栩,怎么了,在焦虑什么?”
“你说我们第一次去任总家做客,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我怕送的东西太一般,任总会嫌弃。可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