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夫人再次梦见女童,袒露了她知晓后半世之事,也有些担心——天上作法将她勾了魂去,令她无法挽救贾府。
但一念想,倘若天上的神仙真会介入凡人的因果,就不至于有如此多贪嗔痴恨爱别离,况且她所作所为皆从善,就算是阎罗王亲来勾魂,她也有言可辩。
如此想毕,王夫人倒比以前更不加掩饰,她觉得该出手相助便出手,免得白走这一遭。
于是,尤氏心愁贾珍无人管教、越发肆无忌惮,王夫人便寻了几个碎嘴婆子,坐在贾母屋外嗑瓜子闲谈,不出三日,贾母一脸疑窦来寻王夫人谈起。
贾母只留了王夫人一人在屋内,小心问道:“你前几日去东府,可曾听得珍儿媳妇说甚么?”
王夫人自是明白贾母想探听贾珍所为真假,故作无辜状道:“老太太,那日只说了些家常,没甚么特别的。”
贾母嘟囔道:“那就怪了。”
“老太太,可是听了什么话?”王夫人故意追问,又漫不经心地提了句:“若是惹出什么祸事的,得尽早解了。古话有句‘无风不起浪’,我们两家上下几百号人,一点风吹草动都得闹出大动静。”
贾母若有所思,开口道:“珍儿近来跟着不三不四的人上下,可是真的?”
“珍儿与谁来往我倒不清楚,珍儿媳妇一人打理着府内的事,想她也不清楚。不过。”王夫人顿了顿,道:“我去时,珍儿不晓得我在屋内,径直进来,看我坐在他媳妇旁,想要躲避却被我喊住,我瞧他一身光鲜,也不似在家守孝的模样,说了他几句。”
这番模凌两可的话,不禁令贾母眉头一皱,道:“那便是了。这孝期不着白不穿素的,难不成穿得漂亮就照镜子?”
王夫人笑道:“珍儿说是旧年衣服,取了出来试试看。”
贾母冷哼,道:“满口胡柴!你信他这话?”
“儿媳不信,唤了珍儿媳妇将孝期穿不得的衣服压了箱底。”王夫人见贾母信了十有六七,便道:“不过近日若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也难免的。”
贾母一问,王夫人便将贾敬被玄真观道士唬得足不出户,顺势把一族、一府之事全盘托给贾珍拿主意,怕是贾珍见无人管教,就像脱了线的风筝——收不回来。
吓得贾母一跳,道:“这珍儿年岁不长,如何应付得来族内之事?况且敬儿才刚没了妻,如何就对道法着迷?”
王夫人不免将贾敬从古至今的事提了嘴,比方当初贾蓉犯了赌而责打时,贾敬尚且为了贾敬夫人而从轻发落,说明当时他还有心牵挂着妻子;比如贾敬夫人难产时,多番请贾敬来,却不见他焦虑半分,可见他对红尘之事开始不上心;比如四姑娘未曾起名、贾珍胡乱来,贾敬只顾着自己修炼道法,一概不理。
这种种提起时,王夫人当然侧重在于贾敬夫人在与不在时的变化,贾母不免也被牵引着思路。
贾母点头道:“你说得对,敬儿自从知晓道法后,整个人都变化不少,自然不可令他继续沉迷。先不说我们祖上至今未曾有一人出家,即便是有佛缘、道缘的,也不过寄名在寺庙内或找个替身罢了。更何况他又是一族之长,该以家族兴衰为己任。再说,珍儿虽是大了,没个人严管着就不体统,尤氏要是门户高些,珍儿忌惮她娘舅也不至于做得过分。四姑娘生来就无母,若他真的出家当了道士,这不…”
看贾母确实有心要阻拦贾敬修道之事,王夫人故作伤脑筋道:“老太太说得极是,只是需有人去劝诫敬老爷一番。大老爷、老爷都比敬老爷小,说起话来怕没多少份量。族内长辈虽有辈分高的在,领了几年东府年物,拿人手短的,怕是让他们劝也劝不来。”
“这人有何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贾母感慨道:“若你太老爷还在,自是轮不到我说话。”
王夫人眼前一亮,连忙说道:“老太太愿意规劝,自是再好不过。一来京城里唯有我们两府稍占名头,您又是敬老爷的嫡亲婶子,他肯定听得进耳里。”
说是语时,有人来回道:“老太太、太太,老爷修书一封。”贾母一听,连忙教人递进来,让王夫人念给她听,念毕又是一场欢喜。
道是信中所言何事,令贾母、王夫人如此欢喜:贾政陪驾皇太孙驻外地监工几个月,就连新春、正月都未曾空闲归来团聚,如今竣工之期就在眼前,他回程之日便在后日。”
贾母欣喜则是因心疼贾政外任受苦终于归来,王夫人则在此上多加一层,笑道:“真真是场及时雨。儿媳正想着寻何由头请出敬老爷,正巧老爷归来,我想借替老爷洗尘宴来请,好让老太太趁机劝戒。”
“你也是个灵通的,我还未曾往这层想,你便把事都想好了。”贾母连连赞赏,便由着王夫人去操办此事,又交代请来族亲眷属一同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