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元春自挺身而出救驾后,失血过多便昏睡了过去,寒意袭来,再次睁眼却是在一间逼仄的铁栏房内,万分不解。
元春身子发着烫,就算隔了一层草堆、破裳碎,却能感受出硬梆梆膈应着骨头发疼的石床,一阵一阵地散出来寒气,一热一寒,可要把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家折腾坏了。
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破袄子,若不是鼻子呼吸不到,只怕那股恶臭夹杂着膻味,都够元春呕上半日。
且不说她有护圣之恩,以她身为东宫女官都不至于沦落至如此地步,难道是被当作死人扔了这处?
元春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色,又因腹部难以忍受的疼痛压弯了嘴角,额头上冒着细细的冷汗,口中唤着‘素琴’却无人回应。
“嗳!你莫再吵嚷嚷,扰俺清眠。”一道稍粗的女声喝道,夹杂着一嘴碎骂。
元春判断不出声音来处,亦撑不起身子来瞧,但她迫切想要知道此处是哪?
“这位姐姐,此处是何地?”元春忍着伤口的疼痛,依旧客气开口问道。
只听‘啧’了一声,那女声越发粗旷起来:“怕是贵人多忘事,犯了事都不晓得后果?这里可是刑部北监女牢,只要进来了就休想出得去。”
什么!怎么她会无故沦落到北监女牢?
元春心中又痛又疑惑,方要开口继续问时,喉咙间发痒便咳个不停,听得那女声不耐烦喊了声:“快来人呐!快来人呐!这里可要出人命了。”
只见元春咳了半日,那女声便嚷了半日,方才听到一趿拉着鞋声音从远至近,伴随着一声骂咧声:“哪个找死的在这瞎嚷嚷!”
“这里要死了的话,只怕你的老爷大人们可要问你罪了。”那女声似乎不怕来人,反而开口怼回。
这时,来人亦不敢多作歇息,飞快地出去寻了太医来,几针下去后才止住了元春汹涌的咳嗽声,随后太医马不停蹄便出了去。
元春见状,心中疑虑更重,便试探性开口道:“姐姐,我昏迷后方才晓得在此处,只是不知为何在此处?您可以说说看吗?”
“啧,俺哪里晓得!”那女声一点都不想搭理元春的样子,忽闻元春啜泣声,一时又噎住了话,慌忙道:“你…好端端地哭甚么哭!”
这无缘无故下了大狱,怎么能说是好端端呢?
元春哭了一小会,勉强收住了哭声,带着鼻音开口道:“今日是个喜庆日子,我也好不容易沾了光见识一番,不知犯了何事便下了狱来。恐怕我家中老太太、父母、兄弟姐妹们都吓坏了,又怕我所犯的事拖累了家里人,这才哭了起来。”
那女声沉默了半晌,道:“可别欺俺在这没老黄历看,俺可是吃了这里头三年牢饭,什么菜色对应什么节,今日可没什么好菜色。”
这下轮到元春沉默以待,道:“今日是当今圣上亲驾出巡亲王府的日子,自是好日子。”
“怪不得那些人紧张,你莫不是宫里什么捞子娘娘吧?”那女声语出惊人,吓得元春急得咳嗽,忙否认。
那女声又恍然道:“那便是宫女,只是浩浩荡荡地抬了进来,还让大夫治病,也算是俺见过第一遭。”
元春并不反驳,只是问了几个问题,方才猜测她进牢来怕是与圣上遇刺脱不得关系,不知殿下、贾府可会受到她的牵连。
只是如今急不得,周遭唯有一个大她八岁的农妇,再也问不出话,昏昏沉沉便又睡了过去。
接连两日元春稍长精神,便瞧见了史家叔叔提笔来问话,不外乎是当日之事细节,元春心中坦荡荡,自是无畏回应。
但元春实在记挂着殿下、贾府上下,试图要从史家叔叔口中得知情况时,只见对方笑而不语。
直至今日,元春算准史家叔叔要来问话,却闻到有人唤她小名,强展星眸,半日才看清来人,正是一身仆妇打扮却泪眼汪汪的王夫人。
两人终于见上面,又惊喜又悲痛,王夫人一把死攥着元春的手,摸了摸脸颊,哭道:“元儿,你…我…”
半天都说不利索话,反倒是元春抹了抹泪,勉强笑道:“娘,您怎么如此打扮?贾府可还好?女儿不孝,害得老太太、父亲、母亲挂念着。”
王夫人一边抚慰元春一边收住哭声,又怕正卧床养伤的元春经不起打击,只挑了些不严重的事儿来讲。
又满眼通红地看了看元春腹部的伤口,纵然是隔着纱布,亦是绞碎王夫人的心。
元春不得不打起精神,笑道:“娘可不要担心,清者自清,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大不了哪日找到真凶,我哪日再离这大狱也不怕。”
“傻姑娘,怎可说这话。”王夫人下意识反驳道,见父女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番话,心里一酸。
又想起问贾政时遭牢头赶人一事,避免被情绪所影响,王夫人便连忙问起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连着问了几日相同的问题,就算是换成亲生母亲来问,元春依旧纹丝不改地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