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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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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见你这般严肃。”

请神阁内,大部分官员已归家忙碌,褚寻鹤合上被银白月色浸透的雕花木窗,动动手指将一旁熏香点燃,合盖散了散烟灰,起身走到温珣身侧,躬身解下他束发的红色发带。

温珣坐在铜镜前,只穿了件皎白长袍,由着刚刚沐浴的缘故就连鸦青睫毛上都含了一团水汽,正垂眼雕刻手中圆木。

褚寻鹤将那一头月河似的长发拢在手中,用木梳一下下梳,边低了眉眼去瞧渐渐成形的木头小人,语带酸味地问:“这是给那个紫毛的?”

明明温珣早早给它取了名叫楼伽,褚寻鹤还是成天到晚喊他紫毛。温珣从这话里听出话本中楼阁怨妇才有的郁气,挑着眉回答:“楼伽和我说要个木头小人,不然晚上怕黑睡不着,还是个孩子天性,虽说已成魂灵,若是日日不睡也会影响神魂韧性。”

发丝梳顺了,褚寻鹤从架上捞过干净棉布轻轻擦揉湿发:“他惯会撒娇,算心智八成也十有三四,早过了玩闹的年岁,哪里还会要玩具来哄着入睡?”

“一个玩具而已,又不复杂,闲来无事做做便成,为何不应?”温珣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浴后湿漉漉的眉眼瞬间绕进褚寻鹤心头,“还是说活了近千年的神明,也要和一个孩子抢玩具?”

褚寻鹤:……

他欲盖弥彰地低咳两声,温珣一抬眼就瞧见熟透的耳根。

发擦干了,温珣取了一撮绕在指尖玩弄,一手持刀最后雕了不久,拂去木屑,拍拍袖管起身朝门外走。

“去哪?”

褚寻鹤牢牢扣住他手腕,刚刚运转灵力为温珣擦发的手心还微微发热。

温珣晃了晃手中木人:“给楼伽送去,时候不早,你也早些歇息。”

“我已经命人铺好床榻。”褚寻鹤面色不善,“时候不早,露寒霜重,你就这么出去定要受寒,明早送去便是,何必如此着急。”

温珣:……

他无言良久,垂着眼立在门槛边。

褚寻鹤不疾不徐又道:“况且我早早温好酒,若是你去而再返,恐怕酒已泛凉,口感自会有差。”

温珣:……

温珣:“劳驾,关门。”

褚寻鹤心满意足地合上门,顺便丢了两个法阵,转身便见温珣倚在榻上懒洋洋地端起面前温热的酒瓶,手腕微压倒满一杯。

百年前温珣嗜酒如命,醉春一梦最是寒凉,褚寻鹤便三令五申地劝温珣少喝,次次没有回应后便索性隔三差五溜达到宋泊舟白笙几个住处搜刮一番,把温珣苦心竭力藏好的好酒尽数搬进自己寝殿,此后每晚或理政或沐浴而归,都能见到一抹身影斜斜倚在红木榻上,醉醺醺地支肘压腕,抬眼一见杵在门口的褚寻鹤,眼尾一勾:“来啦?”

三年时光,不外如是。

褚寻鹤呆呆站在原地,这场景他待了多年,等到此处都已印上自己脚印,窗外温珣无心插下的垂杨柳树都已枯荣百次,榻上终于重新出现那抹朝思夜想的身影。

温珣喝了两盅,见人跟个木头似的搁在原地,大发慈悲抬手招呼他:“干什么呢干什么呢,过来喝两杯。”

褚寻鹤依言走到榻旁,却未动温珣提前倒好的那杯温酒,支着下颌安静注视面前歪头赏月的青年,抬手慢慢抹去他眼尾一点亮晶晶的露珠:“嗯。”

那是一声和百年前一般无二的应和,熟悉地让温珣不由顿住,投向窗外遥遥月色的目光折回来人身上,托腮将他上下一看,眉眼弯成月牙,半晌又垂了手端起杯酒仰头饮尽。

“我方才在楼伽身上,看见了一缕怨。”

褚寻鹤一愣。

温珣无知无觉,垂下的眼睑躲开褚寻鹤询问的目光,捻了捻指尖:“他不过十五六岁,最是纯善年纪,会招惹这样深重到化为实质的怨,只有可能是遭遇了一场屠杀,或是大面积的瘟疫,或是,大面积的一场天灾。”

褚寻鹤愣愣端起酒杯,仰头将方才未曾染指的酒一饮而尽。

“你怀疑,这次冥陀兰的大规模灾祸,与他有关?”他一揩嘴角,“他的神魂不全,看得出是被人情急之下安置进冥陀兰花魂中,然而此类花脱离本体只能存活不到三个时辰,他又是如何挺过枯萎,浸染到桔梗……”

他脑子灵光一闪,话语戛然而止。

温珣一点头:“恐怕就是如此。”

“冥陀兰能够附着在地脉身上散播,为何过往没有这样的案例?”褚寻鹤面露冷意,“又或者,此类变异,由楼伽而起。”

一壶酒饮到尽头,温珣颔首,反手拨开空酒杯,伸手抓了两把花生:“是也不是。”

他咔嚓开了一个,把花生倒在手心拨弄,酒杯瓷面中倒映出美人面容,眉间隐隐含冷意:“我曾在触碰楼伽时试图拔出那缕怨,但在由怨编织的记忆里,我看见了命运之神塔尔赫尔。”

命运之神塔尔赫尔?

褚寻鹤轻轻倒了口气,没有神明会无惧这个名字背后涵盖的强大威严,这位从众神陨落中存活,于人间施恩近百年,又掌控时空兆亿生灵命运生死的古老神明给予了五神神格和神权,却也限制了神明自由的边界和万般枷锁,百年来如同悬挂在五神之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都准备割下违规者的头颅。

温珣思索着碰上褚寻鹤的手指,捏揉指腹上粗糙的刀茧,酒终究有些凉了,触及的瞬间被褚寻鹤的湿冷刺了一下。

他触电般收回手,再睁眼望向对方利剑般锋利的俊朗面容,忽而又一怔,抬起酒杯无知无觉地饮了一杯。

“塔尔赫尔干涉了冥陀兰和死亡。”心中所想沉沉,褚寻鹤头一回没有在意温珣的出神,自顾自喃喃道,“难道说,数百个村庄的沉睡,上千名村民的生命,都是塔尔赫尔所控?”

“命运之神象征着绝对的理智和规则,”温珣满上酒盏,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眉眼神色,唇角紧抿成直线,“但同时,也约束着世间一切的往来潮汐,规则轮回,不近人情到了一定地步,便沦为残暴,也许是神明打定主意要湮灭阆风百个村落,也许是凡人越发不敬旧日神明让她震怒,总之灾难降至,神明决定用鲜血涤荡这片土地。”

褚寻鹤闻言看向了端坐饮酒的旧神,一手伸去拨开了垂落脸侧挡住视线的一撮长发:“这是,当年你们同意的法则吗?”

温珣不出意料地摇了头,鹤发散了床榻,流动着一弯月色,顺着动作泛起涟漪,唤出百年来一如既往的清冽嗓音:“不。”

他说着喝了口酒:“这只是塔尔赫尔一人的执念,若非九位旧神只留两位,其中我又已经无实力与他相争,这样的法则定不会产生。”

每一寸生命都该决定自己的生死,而不是遵守神明可笑的轨迹走向既定的结局。

褚寻鹤低声回应,动动手指撤下喝了一半早已冰凉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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