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尔面带焦急,两手摁住扶手作势起身:“可是!”
“达米安……他的确为我铲除了一些祸端,”尼奥尔德懒懒支着下颌,眯眼叼过温珣递来的橙子,“这孩子没放我走,可能是因为他害怕再失去我吧。”
他这话说的半带惋惜半带了难以捕捉的愧疚,温珣耳尖地听出来,沉默数秒,终于徐徐道:“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尼奥尔德当即弯了眉:“当然熟悉,褚寻鹤不也是一个德行?”
温珣:……
温珣:“闭嘴,我不想熟悉了。”
明明说的是自己的丑事,尼奥尔德却笑得最开怀,一个没注意仰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白袍散了一半,露出节节突出的骨头和久不见阳光而格外苍白的皮肤。
温珣定定注视他一会:“离开太久的神明,自然而然地被国民所遗忘了,信仰之力消散,你的身体,便进一步恶化,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尼奥尔德不答,端坐在一旁给两人倒茶的提尔嘴快地应了句是。
神明白自己这位快嘴的冰块脸下属,翻了个身撑坐起来:“嗯,故事讲完了,我要吃你做的普拉塔。”
兜兜转转一圈,他还是没忘记。
提尔倒茶的动作一僵:“不行。”
“可我想吃?”
“也不行。”
尼奥尔德转过头叼走温珣手里的橙子瓣,含着一点点吸甜汁,半晌说:“那就算了,带温先生走吧。”
温珣撸猫的动作一顿。
提尔并不惊讶,一颔首,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茶壶,没吱声,在空落落的神殿四周转了一圈,把烧的快灭的炉火加了柴,又捻了捻被角,扫尽柜面上的积灰,这才一转身:“温珣,跟着我。”
说完五指一握,银光涌动,凝聚成一杆银白色的长枪,枪头折射出锐利的光泽:“小心些,我带你出去。”
“……”温珣丢开橙子皮,一撒手让猫跳下,拍了拍柔软温热的背,“不用,你走吧。”
提尔慷慨赴死的神情出现一瞬间的冻结:“……”
“你这长枪虽说锐利,带我一个出去尚且可以,”温珣勾着一抹笑,五指微微弯曲握上尼奥尔德的腕骨,一扬下巴,“带你的神明,恐怕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吧?”
提尔:……
尼奥尔德:“?”
他直起身,惊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出去了?”
“啊,你没说吗?”温珣笑得很坏,“我还以为你每次都靠在窗边望着玻璃之外的城市,是在想象跨别百年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尼奥尔德拿眼狠狠瞪他,被温珣有意略过,打开玻璃,迎着冲进屋内的冷风和熙熙攘攘的人声问他:“真的不是吗?”
顿了下,他又问:“真的不想离开吗?”
尼奥尔德突然,没了声音。
温珣回头,放手让那扇窗户大咧咧的敞开,冷风一股一股涌进来,吹散了屋内所有热气,却同样带来风中夹杂的清甜气息。
“我闻到阿斯加德附近一家老店的甜品味,”许久,尼奥尔德看向离开玻璃窗后,更加湛蓝和清澈的天空,笑了笑,“那家的普拉塔也很好吃。”
“是卡特琳娜开的那家吗?”温珣含笑问,“唔,那家的确味道不错。”
“所以,想去吃一个吗?”
“……”神明银白的眼睛染上笑意,半晌佯怒道,“不计后果。”
“承蒙教导。”
神殿外嘈杂声响起,有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正朝殿门逼近,或许是有人从外看见了殿内,那关闭了百年的窗户又再次开启了,忙不迭通报了看守神明的将士。
温珣极快地朝殿门瞥了一眼:“怎么样?要不要疯这一把?”
“绑架神明,可是重罪。”
“放心,”他气定神闲,潇洒一笑,一指不远处做好准备的高大男人,“提尔会替我们守在这的。”
“好吧,”问完最后一个顾虑,尼奥尔德撑着柜子站起身,“陪你疯一次。”
温珣当即捞过提尔递来的鎏金腰封束住白袍,找来外袍披上肩,最后站在窗边,在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中扭头,看向碧蓝晴空。
“喂,记不记得当年我从巨龙背上落下,你用羽翼接住我那一次?”领头的士兵开始象征性地敲门,温珣不慌不忙,站在窗边,一瞅高楼之下热闹的人群和不远处分割阿斯加德和外城的城墙,“现在还会用吗?”
“你说呢?没到一半就断了吧。”尼奥尔德半带惋惜地自嘲道。
温珣抓着他冰凉的手腕,闻声扭过头:“那就好。”
“这次,换我来。”
砰地一声,神殿的门被毫无尊严地打开,领头侍卫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冲进来,看见神殿空荡荡,木椅上,被剥夺实质权力的圣骑士提尔持枪端坐,神色肃冷。
唰!大开的窗户吹进一卷狂风,迷住所有人的眼睛,模糊间只见晴空中一抹赤红划开天幕,朝城墙俯冲而下。
他们追到窗边,看见一团火落在阿斯加德隔绝外城的城楼上,像是有人
自那天之后,直至千万年逝去,米德加尔特人都曾记着,那一日有赤红当空而过,被后世铭记的神明从高空跃下,在五百年后再一次踏上他守护的土地。
在那之后不久,米德加尔特,再一次信仰他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