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但说无妨。”
宣清怜狼狈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神情,轻声道:“萧钟行啊,你到底是不是被迫的?”
钟行是萧阑生母给他起的字,寓意是希望他能钟爱自己行走的道路,只在百花宴上和皇后提过一次,但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他没想到宣清怜竟还记得,萧阑怔楞一瞬,眸光中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他慢悠悠的扯出那个令所有人都熟悉的虚假的笑容,那个被皇室子弟嘲笑过多少次像姑娘的微笑:“多谢皇后娘娘记得。”
宣清怜叹口气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复而抬头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孩子,幸好如她所愿,两个孩子都绷直脊背,眼眶猩红却没流出一滴泪。
她一手持剑,一手拿下长发中的牡丹发簪握在手里,长发如瀑布而下,她偏头最后望了眼这可笑浑浊的世间,轻念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父亲,还请原谅小女不孝与私心,没能埋骨战场,传承将骨之风......”
剑气起,
牡丹落,
人不复。
“母妃!“萧筠的眼睛被飞溅而出的血花彻底染红,长发松松垮垮的铺在身后,就如同从地域爬出专取人性命的厉鬼般歇斯底里的疯狂挣脱护卫的钳制跌跪到宣清怜身边。
萧彦也咬牙拖着残废的双腿,双手紧紧靠着地面匍匐到母亲身边,失神的盯着那道深入皮肉的剑痕缓缓伸手触上,好凉......
萧阑脸上那道任何情况下都从容不迫的笑容也敛了起来,神色平淡:“我并不想要这皇位,我只是想复仇,但既然机会来了,那就当个皇帝又何妨?”
他回眸看了看伏在皇后身边的萧彦和萧筠,蹙眉吩咐道:“既然皇后说要留他们一命,我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去,每人抽五十鞭,然后丢在废殿那边,要是还能活下来,就说明上天还不想然他们死,那么我就准许他们活着。
“那二皇......陛下,兵权的事......”
“宣廉将军的军队向来只认人,要让他们知道了,指不定会起兵谋反。兵权暂且放在副帅那,反正他们在塞外,也不知道如今朝堂已经变了天。”
“但陛下,这样做恐怕不妥。”
“就这样去办吧......有失必有得。”
萧阑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朝堂之上的那个座位,无奈中夹杂着厌恶,若不是命运所迫,谁又甘愿踩着他人尸骨来到这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萧筠的错觉,正当她身体随着幻境而逐渐变得冰冷的时候,手边突然传来阵阵温热,与此同时,眼前的幻想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变热,这是萧筠在梦中从未见过的另一种结局。
深陷幻觉中的萧筠看着宣清怜面色青白的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须臾,手中的体温竟开始渐渐回暖,随后宣清怜缓缓睁开双眼,抬眸慈爱的扶了扶萧筠如墨的长发,莞尔站起身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像宫殿外疾步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萧筠还没意识道她的母妃已经离开人世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匆忙站起,顾不得腿上刺痛跌跌撞撞的循着背影的方向冲去,可是这通向宫外的道路怎么如此长,前方黑雾弥漫怎么追也追不上。
萧筠拼命的哭喊着伸出手渴望挽留她匆匆的步伐,可这根本没有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宣清怜的背影被黑暗吞噬,眼角泪水不断滑落......
从前的一幕已经在萧筠的脑海中播放了无数次,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母亲在她的幻觉中醒来,奔赴远方的场景。
是了,或许母亲在拖梦境告诉她,不能再回望过去而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鼓足勇气去面对新的生活,她的未来一定光明。
意识逐渐回笼,眼前的景象消失,环视四周还是那个破旧不堪的废弃宫殿。
但也有了区别,萧筠顺着从窗户中透来的月光看去,头脑和身心是从未有过的舒畅,好似缠绕她多年的梦魇在此刻烟消云散,即便复仇之心仍在。
手边的暖炉跟随着她的体温变化散发着淡淡药香,燃起的青丝慢慢悠悠的在屋中散开。萧筠感受到暖炉温度的变化,若有所思的双手托起,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两下。
儿时在宫中习得草药之术的萧筠不难认出这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草药,名为辛夷,是一种极好的驱寒药品。
可此药多生长在山林之间,像在云京城这般平坦的地方,可谓是千金难求。
只不过是辛夷的香气是清新带点温热的感觉,可这顶暖炉散发出的味道却是和姜齐清身上那道微甜带苦的独特味道相差无几,任凭萧筠再怎么观察都猜不出这到底是那和哪种草药的混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