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泽一觉醒来,四下张望,江南月已不知所踪。
他正茫然。
恰在此时,店小二破门而入,他夹着一捆草,满脸喜色急吼吼地说:“主君主君,三哥路过,马上要来看你了!”
岑青泽的眼神由了然转为阴郁,绷紧肌肉,不受控地颤着声音说出以前这个时候他说出的话。
“完了,我最近没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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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岑青泽沉默了很久,才攥着被角低声闷闷回话:“我不知道,明日问问店小二,兄长出征了没。”
江南月心头狠狠一跳。
岑时泽要是出了征,她岂不是要带着岑青泽去见岑时泽的败军之状?
这还解开什么执念啊!
她撩眼偷偷瞥了眼岑青泽,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
亲眼目睹亲人的死,岑青泽不得当场诅咒发作。
想起昨日险状,江南月头皮发麻。
昨日是幸亏岑青泽及时抑制自己,并且她歪打正着用了血镇住了诅咒。
这次要再发作,她总不能压着岑青泽掐着脖子灌血吧。
倘若真是到了无法掌控的程度呢?
倒也不是不行,江南月深沉地想。
罢了,她兀自祈求能见到活的岑时泽。
这不,托她祈福,不仅见到岑时泽了,还顺畅地旁观了一场恩爱。
江南月也是忽然被转移的。
天刚蒙蒙亮,江南月朦胧睁眼时,惊觉自己住的地方狭窄了很多,但身上被子绒绒的,摸起来很舒适。
不远处有一个放着珠帘的床榻,有人拥枕睡得香甜。
江南月想分出一缕神识去探探那人是谁,兀自使力气很久,愣是探不出一丝去。施术时又见指尖温润,明显是被娇养过的,和她那有因长久持剑和干活生出薄茧的手截然不同。
她有点不可置信地指尖轻轻划过脸颊,召出水镜一瞧。
头上俏皮立着一对耳朵。
她僵住了,都没看长相,立刻散去水镜。
她怎生成了个小狐妖啊!
“桃娘...桃娘?桃娘!”帘幕被纤纤玉指挑开,露出一张倦意未散的脸来。
江南月打了个激灵对上那人有些不满的目光,霎时清醒皱起眉头。
呵,竟是熟人。
那倦中透三分娇意,眼波流转的美娇娘,正是乌含烟!
“你也没睡醒是不是?怎么拿这种眼神瞧着我呀。”乌含烟跳下床来,打着哈欠一边抱怨一边朝着江南月走过来。
江南月不动声色地端详着乌含烟。
这次的乌含烟确实是秘境中的幻影。
江南月不知道这所谓桃娘和乌含烟关系密切到什么程度,按床榻的规格看,乌含烟应当地位高于桃娘,于是她效仿着平日在圣堂见到的仆从顺服低头,顺势认错。
不管怎样,先当这个桃娘,推动秘境发展。
乌含烟惊呼一声,快跑几步,一下子拉着江南月的胳膊,直直让江南月抬起头来,她很夸张地发出惊叹的声音,犹疑不定地来回打量江南月,急急跺脚几下,又握紧江南月的手,颇为担忧:“这计划让你负担这么大?还跟我这么生分了?”
江南月瞬时精神了,她眼睛放光,反握住乌含烟的手贴近胸口,半是委屈半是恳切:“好姐姐,我属实太笨了,我们来这要做什么来着?”
乌含烟很担忧地拉着她坐下,竟然毫无猜忌地跟她复盘了她们的现状。
乌含烟是和这桃娘虽然都是妖族,她们都是天族的细作,是来偷窃情报的,以在战场上卖惨获得了岑时泽的怜悯被捡了回来,乌含烟很骄傲的样子,只需要略施小计,岑时泽就被她迷得不行,哼哼,计成指日可待。
那么问题来了,妖族不是受魔族庇护吗,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出?
乌含烟恨铁不成钢地捏她鼻头,废话,魔族早就式微,不配合天族,妖族全得当炮灰。言毕,她本摊开的手掌“啪”地攥起,激励江南月:“今日要去见另一个魔族主君,你跟我最像了,努把力,把他也拿下,我们就可以平安回家!”
江南月神色淡淡。
她总结了一下。
第一,天族培养细作的手段不行,在敌人阵地毫无顾忌说自己战术,是一点儿也不怕隔墙有耳。
第二,魔族安保不行,这都不严查?
第三,岑时泽疑似要美人不要江山。
真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啊。
为什么要依附这俩男人呢?江南月有点迷惑。
她明明记得妖族是女尊男卑来着?
既然二人是天族养出来的,将目光锁定在男人身上倒也不意外。
她所参与的战役中不乏美人计,每每计成,那女子多被称为“祸水”“心机深重”,而败军之将则被慨叹为痴情错付,胜者就被捧上神坛大肆褒奖深谋远虑。
江南月早先也被温暮送去当过美人。
那时温暮笑着要抚摸她的头发,被她躲开,神色僵了一瞬,笑得更恶心了,开口用他那温柔黏腻的语调胁迫江南月。
“若做不到,提头来见。”
江南月完美地完成了后四个字。
她离去后,不出半日,敌军作鸟兽散,一道血影脱身于万军,一往无前,到了圣堂,毫不顾忌跃入温暮房中,反手甩去一颗血淋漓的头颅。
那是温暮第一次失去惯有的虚伪笑意,那双眼杀意展露无遗。
江南月身上裂开的伤口在暗夜里散发莹莹光点,很快愈合如初,只有脸颊上那一道血印见证了她曾一人拼杀万军。
她挡住了窗口,月光悲哀地描摹她的脸庞,她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紧紧盯着温暮,唇角翘起,说了到天族以来对温暮最客气的话。
“师尊,提头来见,您可满意呀?”
还真是执着于这种招数啊。
江南月心底哂笑,收回思绪,恳切的点头,亲密挽住乌含烟的胳膊,信誓旦旦地道:“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