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百战折戟雪花俱寂(二)
(蔻燎)
再傻愣愣地待着看戏,下场就是死路一条。
大睦士兵争先恐后往安全的军营驻扎地跑去,柳厢也指挥人群快速远离寒天山脉,一扭头,心房窒息。
少了一个人。
她拽住石槛菊的手,急道,“叶含苞呢?她人呢?”
石槛菊逃命之时哪里注意到叶含苞有没有跟上,一听此言,瞠目结舌,回眸一望,不见叶含苞的身影,无可置信,“柳大将军,她许是跑到前面去了。”
“不,她方才一直在本将军旁边,本将军没看见她从本将军面前过去。”柳厢用鞭子抽了下石槛菊马儿的屁股,语重心长道,“石槛菊,你带士兵们躲好,本将军马上追来!”
“柳大将军!”
石槛菊的马匹吃疼,“哒哒哒”在雪地里跑动如风,差点把石槛菊抖下来,她忙不迭攥紧手心的缰绳,控制好马匹的速度,再一看去,柳厢连人带马都消失无影。
石槛菊撕心裂肺想追过去,却被副将一把拉拽走,道,“别回去了,太危险了。”
“柳大将军还在后面,我得去找她。”
“什么?”
副将眼睛珠子几欲砸到雪地里,不可思议道,“柳大将军怎会落在最后?你们不知先护住她吗?如果柳大将军出了一点差池,你我都是难辞其咎!”
石槛菊默不作声,曳缰勒马,拧身去追柳厢的马蹄印子。副将亦步亦趋跟上,两人没跑多久,寒天山脉雪崩而来的惨白海浪就席卷四野,顷刻间挡住他们的去路。
眼见雪崩紧随其后,两人只得迅速改变方向,跟着大部队回到了军营驻扎地。
失魂落魄,周身战栗。
在大自然面前,所有的人类皆是沧海一粟,掉进雪泥就失去痕迹,谈何厉害之辞。
石槛菊,副将不能接受柳厢被雪泥覆盖,他们为了不扰乱军心,强作镇定,缄默无言。
但大睦士兵不是傻子,逐渐发现他们的主将没有归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想到什么,石槛菊在军营找了找叶含苞,竟也杳杳无影,心中石头悬得高高的,呼吸一口气都痛不欲生。
两人打算等雪崩寂静,就出兵去挖柳厢和叶含苞,却在此时,一大睦士兵小心翼翼上前禀告,“何将军,石将军,有大官求见。”
“大官?什么大官?”副将不解,没心思理会士兵,挥手道,“滚。”
士兵道,“何将军,是俞尚书来了,急匆匆赶到边境,还未歇息,他说要见一见柳大将军。”
“……”
石槛菊和副将两人僵硬如石,动一步就掉石头渣子。
俞尚书来了,他肯定是放心不下柳大将军,偷偷跟在后面,没想到他来了边境,柳大将军已经埋在了厚雪之下,不明生死。
石槛菊不愿诓骗俞冠楚,在士兵指引下去见了俞冠楚,坦白从宽,将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
才下马喝了点茶热热身子的俞冠楚,抬目就见石槛菊风风火火奔来,条件反射道,“阿厢呢?”
听罢石槛菊的一通话,俞冠楚手里的茶盏“啪”地摔地上,狼藉满野,“你说什么?”
俞冠楚好不容易与自己父亲俞迟诣双双出面说服了百里皓质,告假三月,来朔雪国边境跟随柳厢征战沙场,不曾想,一来这里,听见了让他毛骨悚然的噩耗。
“不可能……不可能!”
俞冠楚直身站起,不顾诲人不倦的阻挠,突破层层叠叠的士兵队伍,望见了寒天山脉至军营一段距离的白茫茫,喉结凝住,眉峰轩然,眼核猩红。
雪崩的势头微小下去,天空里沵沵漫漫着沙尘般的雪粒,像冻硬的眼泪。
狠狠刮到面上,能一俱夺去温热的呼吸。
副将心知有愧,面如死灰,道,“俞尚书,眼下——”
“找人!不管找多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本官找!”
头一次不顾仪态,怒形于色,大发雷霆,言辞犀利,不容置喙。
副将答应着,赶忙点兵点将分出十几支小队,按照逃回来的路线一寸一寸地寻找。
不敢大声疾呼,士兵们便跪在地上徒手刨雪。俞冠楚,石槛菊,副将,诲人不倦也掩在队伍里疯狂地挖雪,每挖一下,心脏就凉了半截。
俞冠楚在追来边境的路上,是以见到柳厢为支撑的力量,他死也没料到他匆忙赶来,没看见柳厢,却见了这一地恶毒的白色。
五指不停地挖掘,冻得通红剔透,无知无觉,好像再那么挖下去,手指头会“咔嚓”一声折中断裂,如同打烂一根房檐下的冰棱。
俞冠楚挖着挖着,眼睛装满刺目的雪白,望向何处都是白色。
天地之间没有了五彩缤纷,余留无情冷漠的霜白,比地府的白无常还使人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