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水深沙热(一)
(蔻燎)
柳宿山的冬季再次降临,寒凛的雪团自天空劈头盖脸往下砸。
山林树木,嶙峋巨石,弱水河畔皆披上一袭亮晶晶的素雅银装,所到之处,雪地里烙下一长串大小不一的脚印。
戚高,闰山身为柳宿山的将军,接替了柳厢和付庚重的任务,保卫边境,挖凿黑煤。
两人历经万苦,愈加成熟,驾驭士兵也摸清了门道,和大睦士兵其乐融融地计划着过冬事宜。
深夜。
篝火取暖,炙烤野味。
河畔灯火通明,冰面结了如铁坚硬的寒冰,肃杀之气环绕周身。
戚高,闰山与士兵们喝了些许暖身的酒,招呼众人吃饱喝足早早回帐篷安置入睡,率先起身去了所居住的茅屋。
戚高道,“柳宿山的冬天真冷,若没碳火可捱不过去。”
“谁说不是?走吧走吧,去睡觉,我现在脑仁儿疼,许是吹了寒风了。”
“我看你是喝多了吧?又造了几坛酒?”
“两坛而已,有了木大将军的前车之鉴,我哪里敢抱着酒水猛灌……”闰山嗤之以鼻,白了戚高一眼。
两人经常斗嘴,倒不当回事,正要脱裤子找地方撒尿,冷不防敏锐地捕捉到一间小茅屋里响起拳头重擂之声,瞬间十分警惕,眸子对视。
同时握住了腰间的火铳,碾碎细雪,静悄悄地靠拢。
“嘭!”
戚高一脚踹开那茅屋的门板,火铳随之瞄准屋内的黑影,威胁道,“谁?抱头,蹲下!否则本将军一枪毙了你!”
闰山手脚麻利地夺过茅屋外斜挂的一盏油灯,迎过去照了照,“你是谁?敢跑到柳宿山来撒野,不要命了是吗?”
那黑影伫立在黢黑的角落里,身形高大,双拳砸死,蓬头垢面,衣袍单薄,一头乌发若瀑布倾下,挡去了他三分之二的容貌。
等戚高,闰山的火铳越发逼近,两孔黑洞直指他的面门,他才吊儿郎当地反问道,“本将军?你们也成了将军?”
一听声音,戚高,闰山如芒在背,激动得将油灯递近几分,这一瞧,瞧得他们目瞪口呆,酒气荡然无存。
匪夷所思道,“沙小将?你还活着?”
距离沙戎楼被水萦烟掳走过了三四月,柳厢,俞冠楚,付庚重没一个人去长河国谈判要人,柳宿山的所有士兵都自然而然以为沙戎楼死了,死得硬邦邦的。
戚高,闰山也不例外。
如今“死去”的沙戎楼骤然出现在柳宿山,模样跟鬼一样叫人胆颤,他们如何不慌张?
此时沙戎楼浑身脏兮兮,脸庞冻得生了皴,一块红一块紫,嘴唇干涸若地缝,身披一层薄毯,脚踩一双跋山涉水几欲散架的破鞋,端的是一副乞讨的可怜模样。
愣是何人见了都会恻隐之心动一动,扔给他几个铜板子。
沙戎楼拳头上染满血迹,背后的一面墙被他硬生生凿出了深坑,坑口如同人的头颅大小,黑暗无底。
他的手心攥着几张薄纸,像信封,又似什么物体的结构图。
他瞪着戚高,闰山身上的将军甲,再一次反问,“你们成为了将军?牛香呢?俞冠楚呢?还有付庚重他们呢?人呢?都他大爷去哪了?我帮着牛香打仗,被水萦烟捉住困在长河王宫,他们居然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