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清作息规律,不必耕耘的夜晚总是睡得很早。他靠在床头玩手机,想等秋焱处理完事情一起睡,结果上下眼皮不停打架,没过多久便滑进被窝梦周公去了。
他睡得沉,连秋焱几时回的卧室都没意识到。Cortana依偎在他枕边打盹,听见推门声睁开眼,喵喵地撒着娇。
“嘘,睡吧。”秋焱摸摸小猫的圆脑瓜,又摸摸汲清的圆脑瓜,关掉床边的落地灯。房间里倏地变暗,汲清在梦中觉察到光照改变,不安地蹙起眉头,醒了。
他独自睡觉时开灯的毛病一直没改,灯灭必醒。秋焱连忙把灯重新打开,说:“对不住,吵到你了。”
“没关系,有你陪着不需要开灯。”汲清瞥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凌晨两点,“你和律师打电话打得挺久。”
“早打完了。我睡不着,在阳台上坐了一会。”秋焱公寓的阳台是开放式,八月晚风犀利,他披着厚实的羊毛毯,仍被吹得手脚冰凉。
“你得好好休息,天大的事等睡醒再说。”汲清掀开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用暖和的脚掌在他脚背上磨蹭。这家伙浑身热乎乎的,像个永不熄灭的小火炉。
秋焱久违睡了个囫囵觉,早餐胃口不错,多喝了两碗莲子粥。
驱车前往法院的路上,汲清才终于问他,“你昨晚怎么了,熬到两点才回房睡觉。”
“律师说雪梅阿姨联系过他,想让我出一封委托书,由她做秋海杰的监护人。”秋焱说起他爹就心烦,“老太太口风挺紧,昨天吃饭的时候一个字也没和咱俩提。”
“这样啊,”汲清握着咖啡杯的手不自然僵硬,平淡却刻意地接了一句,“你的意思呢?”
他心里有数,这问题压根不该问,问了秋焱一定更加生气。然而秋焱此刻只顾着为父亲的事烦躁,没有留意到他的反常。
“我不同意。”路口的信号灯变绿,秋焱踩下油门提速,头开始隐隐作痛,“这样太自私了,我做不到。”
...
听证会还算顺利,秋海杰手铐一摘,从明天起在秋焱家附近的社区图书馆做管理员。
老东西早就听说自己不会被判刑,孝顺儿子还帮他把十五万的债都还了。他在拘留所里心宽体胖地住了两个月,一点没瘦,反而胖了五斤。
“你跟我走,下午带你去买上班穿的衣服。”秋焱低头将文件收好,懒得给父亲好脸色看,“你在号子里测过血压没,降压药还够不够。”
“拘留所里有医生定期量血压血糖,药吃完了还给开新处方。”秋海杰跟在儿子身后走出法庭,一副意犹未尽的德行,“管吃又管住,没人追债,要不是得戴手铐,真有点不想出来。”
秋焱领教过父亲的二皮嘴脸,冷哼一声,气得心跳加速说不出话。
汲清提前把车开到法院门口等着,还怕秋海杰饿肚子,在早餐店买了份三明治和燕麦奶。
初次见面,秋海杰倒不与他客气,拿过东西就吃,一口一个“阿清”叫得亲近。
秋海杰不了解汲清底细,但不难猜,藤校毕业的职业冰球运动员,家里一定非富即贵。秋焱长得漂亮,跟他多睡几年应该能捞不少好处。
可惜了,不能生孩子。
贵公子汲清戴了一支百达翡丽,保守估价二十万美元以上。秋海杰识货,耷拉着眼皮来来回回瞄,艳羡道:“打冰球原来这么挣钱,年纪轻轻就买得起名表。”
秋焱坐在副驾位上,闻言尴尬地咳了一声。父亲谄媚的辞色令他极近羞耻,不敢看向汲清,手指张张合合,反复揉搓一团破烂的餐巾纸。
“没关系。”汲清朝爱人一笑,小声宽慰。
他透过后视镜看向秋海杰,说:“这是我继父的,我可舍不得买名表。他是飞行员,工作时得戴质量好点的表,我妈就给他选了这支。”
“父母挣再多,死了以后不都得归孩子。”秋海杰不以为意,打了个哈欠随口说。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汲清万分不悦地蹙起眉头,这说得也太难听了。
“对了儿子,”秋海杰突然想起件事,伸手戳秋焱的肩膀,“你刚满月那会,你妈找金匠打了个五十克的大长命锁。最近金价涨得飞快,你去问问,它现在能值多少。”
他进拘留所前是赌场的常客,裤兜比脸干净。三句话不离钱,满嘴铜臭气。
秋焱脸色变得铁青,躲开他的手,冷冰冰地说:“别打长命锁的主意,否则我跟你没完。我妈走了二十多年,你能不能别再吸她的血。”
儿子不给老子留情面,吵架专拣刺耳的说,戳人肺管子。老子做贼心虚,恼羞成怒扬起手,作势要往儿子脸上招呼。
“过分了。”汲清不是吃素的,最见不得无赖蹬鼻子上脸。
他打了双闪靠边停车,一反客气的态度,死死拧住秋海杰的手腕,“这是在高速上,你敢动秋焱一根头发,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