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乘客的情绪还没有被安抚好,愤怒的话音传过来。凌荇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挥手做一个飞刀的动作,嘀咕着:“他爸的,我杀了她。”
“发高烧了,还想着杀人呢。”江休云也看见凌荇身上越来越多的水痘,心里暗叫不好。这趟车要是再不发,凌荇恐怕真要凶多吉少。
外间的吵嚷一直到江寄林出现,以警察的身份说几句安抚性的话为止。那时已经傍晚,凌荇的水痘越发越密,痒的她不停地抓挠。
江休云拽了她的手几次,最后一次被凌荇一把打开手。凌荇从来都叛逆,越是不让她挠,她偏偏越要挠。
何况痒是真的痒。
凌荇只觉得身上仿佛有一千一万只蚂蚁爬过。不止是身上,骨头上,骨头缝里都有蚂蚁。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只只排着长队,整整齐齐在她骨头缝里爬来爬去。还不止是爬那么简单,是咬,是啃食,细细密密的钻心的痛和痒让凌荇心烧。
她想要痛痛快快地挠上一回,把这股瘙痒挠灭,让它们知道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可是手却永远会被什么拦住。凌荇从来都不忍耐,有东西拦她,她就去打去拍,去摧毁那些阻拦她的东西。眼皮坠得沉,睁不开也没有关系。摸着黑,她照样能挣脱那股拦住她的力。
江休云很快撑不住凌荇频繁的抓挠。
她让殷莲压住凌荇的手和脚,自己离开车厢去找江寄林帮忙。
“放……放开我!”凌荇的手和脚都被殷莲按住,她动弹不得,使劲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殷莲用力按着凌荇的手和脚,几度因为她过大的挣扎而差点从她身上摔下来。殷莲说:“忍一忍,不能挠。”
“滚你爸的!滚!”凌荇被激出生理性的泪水,嗓子因为持续高烧和叫喊而沙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放开我!”
凌荇使劲屈起的膝盖顶到殷莲的小腹,重重撞击让殷莲有一瞬的眼冒金星。她很快忍住,双手压牢凌荇的双手,小腿压在凌荇的小腿上,不给凌荇再挠痒的机会。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好不好?殷莲,殷莲我爱你,我爱你,你放开我,我爱你,我爱你!”痛痒渐渐夺走凌荇的理智,她的眼泪汗水和口水混在一起,额头和脖子爆起一根根带着水痘的青筋,“放开我殷莲,殷莲我爱你,我爱你啊,你放开我,我让你放开我!”
嘶哑而变调,凌荇一遍又一遍的向殷莲表白,企图让她放开自己。
痒,好痒啊,为什么会这么痒?
又痛又痒的感觉让凌荇想到她第一次吃到钻石糖那天。
那是一个晴天。
她从最后一个家里跑出来已经好几个星期。具体几个星期她不记得。她没有饭吃,没有衣服换,没有澡可以洗。
凌荇虽然没有干净到像殷莲那样有点儿洁癖,但是也忍受不了长时间的不洗澡。她觉得自己的头上好像长了跳蚤,但是无从检查,只能时不时挠一挠。
那天她在那家便利店偷了一颗钻石糖。
她不认识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包装鲜艳漂亮,是很好看的东西。
老板握住她的手,把她抓了个正着。
凌荇讪讪的想要把东西放回去,却听老板问她:“你想要吗?”
“想啊。”凌荇点头。她要是不想要这颗糖,怎么会去偷它呢?
老板说:“我知道你没钱,你用别的东西来换这颗糖吧。”
凌荇被老板带到便利店对面的旅馆。她匆忙的洗了个澡,头发没有来得及洗完就被叫出去。
很快身体就有了不应该有的疼痛。凌荇觉得自己快要裂开,身体要被劈成两半。她的头还在痒,哭叫着让老板放开她。
老板不停,把她的身体翻过去。他趴在她的背上,凑在她耳边说:“你自己说要的啊,你自己要换这颗糖。”
凌荇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痛和痒一齐袭来,她想到妈妈。
要是她没有跑就好了,在家里虽然很烦,但是至少能洗澡,至少不会痛。
老板抽空把钻石糖剥开,塞进凌荇的嘴巴里。他让凌荇少哭叫,觉得痛就闭嘴吃糖。
那天凌荇的嘴巴里充斥着浓郁的散不去的糖精味道,可是现在凌荇又痛又痒,连糖也吃不到。
江休云没有找到江寄林,在10号车厢问卜甜要来了衣服。
“用衣服把她的手和脚绑住。”江休云原本想要绳子,但是没有。卜甜就把自己的衣服拿了几件从门缝里塞出去递给她。
殷莲接过衣服,捉着凌荇的手放到床架上。凌荇崩溃的胡言乱语,叫着‘我爱你’,叫着‘我要吃糖’,又叫‘我一定杀了你’。无论她怎么尖叫怎么大哭,殷莲都不松手,专心致志地用卜甜的衣服把凌荇的手和床架绑到一起。
凌荇挣着上身,抬起脖子也不管是哪里,张口就恶狠狠地咬住殷莲。殷莲的小臂很快渗出一道鲜血,她疼的加紧速度,把凌荇的手绑好了,再去捏凌荇的下颌迫她松嘴。
凌荇受不了痛,松嘴时满口的血,牙齿也被染成红色。她哭叫着一定要杀了殷莲。
殷莲不听,忍着小臂剧痛把凌荇的双手都绑到床架上,双腿捆起来,任由她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在地上无助的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