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今年是我最后一次上山,不然明年还能和梨姐姐一块采酒药草呢。”兰儿回到刘梨身边,抚着她的草帽,不无遗憾道。
“怎么明年就不能上山来呢?”
“我年岁到了,年底前说亲,明年就要出门子了。成了亲就不能来采酒药草啦。”兰儿大大方方说道,刘梨看她眼底藏着光亮,显然对婚事有着期盼。
“是送你银铃的男子吗?”刘梨猜测。
兰儿抿嘴笑着点点头,又而转脸对刘梨道:“梨姐姐,你长这么好看,说亲的人一定不少吧?”刘梨不妨她问地这么直白,讷讷道:“还、还没有。”兰儿一脸地不信,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被别的姑娘岔开话,饶有兴致地聊别的去了。
刘梨心里却泛起了涟漪,她这个年岁在此世该谈婚嫁了,一个小奴婢婚姻事由谁做主?是主人家随便配了,还是由刘家找一门亲?
还有,她的那一世,当真回不去了?
长叹口气,深深怀念起上一世,至少还能做得了自己的主。眼下却是万般的无可奈何。如果有的选……有的选?能是他吗?
想起过往种种,他温和有礼,目光澄净,眼里只映出一个自己。屡次相助相惜,到底是君子谦谦,还是唯独对她才展现的温柔?两颊微烫,赶紧摇摇头,她不过一个婢女,现下的处境还由不得她胡思乱想,不管如何还是先赎身出府去。
一阵哄笑唤醒刘梨,原来是迎面来了一队接应的人。酒坊的小伙子半路接上女孩们,自发背起姑娘们的竹篓往山下去。
采回的酒药草及时被清洗干净,晾晒在料场上。整个上午,料场上一直热热闹闹的,透着蓬勃朝气——西岭酒坊难得的轻松惬意时刻。料场边围坐了一圈年长者,看新装的青年在人群中穿梭,遇到中意的姑娘,就主动帮她干活,姑娘要是对青年有意,会趁人不备塞给他一个信物,往往是姑娘亲手做的绣活,都是提前备好的。怪道提起“六月六”婶子们神神秘秘的,这样的“集体相亲”在西岭传了几代,俨然成了附近几个乡里相沿成习的风俗。
刘梨在人群外围,自顾在水渠边清洗松针,据说制酒药的时候会派上用场。细长的松针浸在清水里,层林叠翠一般,刘梨微微出神,耳边忽响起一声呼唤:“刘家丫头!”
抬头望去,花白胡子,提着个水囊,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刘梨喜道:“彭老!”
彭老笑笑不答话,示意刘梨朝身后看。
一袭青衫,身姿清矍,分拨开众人朝她走来。他噙着笑,像一缕阳光直照进心里,开解了多日的郁结。熙攘的人群扰乱不了他的步伐,喧闹的旁人移转不了他的方向,那双眼定定看着自己,那里只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