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此行可有收获?”晚上赴宴程锏被留下,一直关注着街面上动静,杜淮琤的马车一到,他就迎上来了。
杜淮琤摇摇头,将沉睡的刘梨安于床榻,示意程锏出去说话。今日下船就没来得及修整,晚上又被劝了好几杯,刚才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九鹿儿背后肯定另有高人,而且此人对杜家了若指掌。”
“二爷的意思……”
“祸起萧墙。”
程锏对杜淮琤的话并没表现出多少惊愕,府里出了“内鬼”是他意料中的事。“二爷可有怀疑的对象?”
“目前还不敢下定论。只是我不明白,九鹿儿今夜大张旗鼓地宴请我和刘梨,目的何在?如果仅仅是挑衅杜家,未免幼稚了些。”
“是啊,只是宴请二爷您我还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要牵扯到刘姑娘?”
杜淮琤想到那只双雁金镯。
雁,比翼双飞,忠贞不渝,本作为纳采之礼,九鹿儿送这个,意欲何为?
今天这番动静对陆家无益,反而主动暴露了自己,所作所为实在莽撞。杜淮琤揣测,今日中秋晚宴,怕是九鹿儿背着她主子任性而为。她的目的……就是刘梨!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请柬上会有刘梨的名字——原来今晚自己才是陪衬的那个。她到底想对刘梨做什么?
想到此,杜淮琤心里充满不安。“程锏,帮我查些事。”程锏领命而退。杜淮琤心中放心不下,又转回房内。
床榻上的女子睡得正沉,双颊透着醺醉的红晕,在梦中展开一朵笑颜。杜淮琤有些许失神。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我发誓。”男人的声音掷地有声,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微凉的指尖在女子俏丽的鼻头轻触,她条件反射地撇开脸颊。不设防的,唇瓣掠过杜淮琤的手指。电光火石一般,指尖传来酥麻的触感。那两瓣嫣红的嘴唇绵软馨香,散发着芬芳的诱惑。手指轻柔地描摹唇的形状,他曾经攫取过那里,知道她的香甜美好,却不愿再趁人之危,遏制住吻下去的冲动,决然离开。
许是好久没踏上过陆地,刘梨这一觉睡了好久,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听见房里有动静,一个总角小妮儿敲门进来。“姐姐醒啦,我来给你送水。”刘梨忙接过冒着热气的铜盆,“我自己来就好了,谢谢你。”
“我叫江儿,陈掌柜是我爹爹。”小姑娘年岁不大,口齿伶俐得很,“爹爹说厨房有醒酒汤,让我等姐姐醒了端给姐姐喝。”
刘梨立刻害臊起来,记不得昨夜是怎么回来的,连陈掌柜都备了醒酒汤,想必昨晚很是狼狈。“不用了,我没事。江儿,昨天和我一起来的人呢?”
“你说东家吗?东家一早去码头了,他出门前说今日事多,姐姐不必跟着伺候,让江儿陪姐姐呢。”
“启禀二爷,刚得的消息,东路五道、南路五道的漕运船队正往瓜洲驶来,不会儿就能到了。”
“江老大,叫你的手下打起精神来,咱们去迎一迎。”船工们得了令,精神抖擞地将船驶离港口,与其他船队会合。
船帆映着阳光,分外耀眼。杜淮琤屹立船头,白衣翩跹,江风掀起他的斗篷,自有睥睨天下的豪情万丈。
正是秋高气爽时节,船队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会师的喜悦之中。这是杜家三十年来首次同时集结如此规模的船队,所有商船汇聚一处,那场景,光是想着就让人心血澎湃!
水流渐缓,驶入一片宽阔水域。
“船!船!咱们的船队!”不知谁率先喊起来。
果然,江面上停了近百艘商船。鳞次栉比,在江面连成一大片,俨然一座水上城池。同样的白帆和旗幡,百来幅“杜”字旗几乎遮盖住整片天空。
对方看到杜淮琤的主船,顿时沸腾起来,呼喊声响彻江岸,如同千军万马奔驰呐喊。两艘大船几乎同时放下小艇,朝主船急速驶来。
“属下岳暮蝉见过二爷!”
“属下郑临风见过东家!”
两个汉子一齐拜在杜淮琤身前。杜淮琤一左一右扶起两位属下,喜悦之情不以言表。岳暮蝉身量壮实,自有一股豪侠之气;郑临风,身量虽小却透着精明干练。两人望向年轻的少主,难掩满怀的崇敬。
“此番四方漕运齐聚瓜洲口,有劳诸位前辈不辞辛苦,远行至此,淮琤感激不尽。”
“二爷不必客气,我等效力杜家,为东家分忧乃是分内的事。”郑临风道。
“是啊,杜家齐集一十八道舟楫航运,在各码头传得沸沸扬扬。我等身为杜家船队统领,对如此盛事也是万分期待啊。”岳暮蝉直言道。
“淮琤自领西路三道船队,加上岳统领东路五道和郑统领南路五道,已集齐十三道,只等北路何统领的五道聚齐,便可向金陵进发。”杜家商船大略分为东、西、南、北四方航运,四方下再细细分为一十八道,西路向来由家主亲自率领,其余各路由心腹之人掌管,历来皆是如此。
听到杜淮琤的话,岳郑二人忽然面露难色。“怎么?二位前辈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予晚辈听听。”
二人对视一眼,性急的岳暮蝉先开口道:“实不相瞒,北路何亦武统领已先于我等到达瓜洲口,在前方水域停泊多日。”
“哦?”何亦武是杜家的老将,从杜淮琤祖父那辈便效力于杜家,真可谓“三朝元老”,便是杜老太爷在世时也要敬他几分。
“只是何统领对二爷联姻之事颇有不满,命北路船队截断江面,使我等商船受困于此。”
“何统领定是对我将一十八道航运拱手让人心生不满啊。”一十八道水路,上百艘商船,自然会有人舍不得。
“二爷!”岳暮蝉上前一步跪倒道,“其实不止何统领,在下也对东家此番决定……”
“如何?”杜淮琤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