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晗那原本正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须臾,棋子稳稳落于棋盘之上,他抬眼,脸上笑意依旧:“不知是哪家公子?”
他的目光清明坦荡,其中不见丝毫儿女情长之意,仅对聂蕊所言之赐婚一事作了回应。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避而不谈已经是自有结果。识趣的人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原身不在其中。她非得要旁人将拒绝的话毫无保留地当面说清,白纸黑字的写上去,她才会认清。
心中徒然生出一股紧迫而又焦急的焦躁,聂蕊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急切:“你知道我的意思。”
谢云晗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略微低沉,却着重强调道:“你是妹妹,昭昭。”
他微微加重了语气,特意强调了“妹妹”这两个字。
“你知道吗,云晗哥哥,你这话听得我直犯恶心。”迎着谢云晗的目光,聂蕊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嗤笑,“妹妹?你算哪门子我的哥哥?你我姓氏不同,又没有血缘关系,我算哪门子你的妹妹?我的哥哥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位,而你姓谢,咱俩之间有什么兄妹情分?”
“昭昭,”谢云晗不禁皱起眉头,“你我自幼相识,自然是有兄妹情谊的。况且如今我已有了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可你明明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聂蕊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起身时带翻了面前的棋盘。
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半大少年的谢云晗背着原身,原身乖巧地趴在他的肩头,眼里泪水流个不停。是他对原身承诺,以后会一直陪着她,这是原身的执念。
“我日后要嫁人,你日后要娶妻,你如何一直陪着我?”
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哪怕……” 谢云晗缓缓站起身,抬手想扶聂蕊坐下。
“我不想再听这些话了!”聂蕊却轻巧地避开了他的手:“只有结为夫妻才能永远在一起,不然你如何陪着我?”
“昭昭,我向你保证,即便日后你我各自嫁娶,我亦会始终对你关怀备至,依旧是你的兄长,这点永不会更改。” 谢云晗和声劝说道。
“可是我有哥哥啊,”聂蕊眨了下眼,溢满胸口的酸涩让她开口的声音都带了哽咽:“我的哥哥他对我很好,可是他也不能时时刻刻待在我的身边。是你说的,是你说的只要成婚就可以夫妻一体,永不分离……”
听闻此言,谢云晗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迷惘。
其实,大多数面对他时的神态语言,并不是聂蕊在做戏。而是这幅身体里的情绪,她时常能感觉到这幅身体里,压抑着一股对谢云晗难以割舍的执念。不怪之前520会误会她喜欢谢云晗,毕竟以往在面对谢云晗时,她凭借这股情绪流露的情感不是假的。
而此刻,看着谢云晗眼中的那丝困惑。霎那间,聂蕊几乎听到整个身体里那些残存情绪的悲鸣。
他忘记了,他不记得了他说的话了!
“或许我曾说过某些令你误会的话,” 不知为何,谢云晗此刻竟有些不敢直视聂蕊的双眸,他稍作停顿,垂首低眸,眉间那无奈之色映衬着温柔的语调,仿若在劝解一位误入歧途的少女,“只是如今我已有心仪之人,世间的优秀儿郎众多,我不过尔尔,你还是莫要执着于此,更莫要去招惹清月。”
“执着,招惹?可做这些的人不是你吗?云晗哥哥。”
无数个记忆碎片里,每次原身伤心时,谢云晗永远会出现。一次又一次的许诺,一次又一次的种下暗示。我是可靠的,安全的。那种喜之若狂的情感不合常理的地方,他当真不知道吗?
或许他是无心的,但他定然早已有所察觉,却未加阻止。甚至蓄意催化,如今觉得无甚用处,便弃如敝履。
一滴圆润的泪珠,从聂蕊的眼角快速划落,没有掀起丝毫涟漪:“如果我执意,要去找她的麻烦呢?”
闻言,谢云晗望向她,那双平日里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眸中,此刻竟透着逼人的气势:“昭昭,行事莫要太过狠辣。”
“我狠辣?”
聂蕊的身躯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她轻咬舌尖,竭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良久才道:“如此说来,那时的话,已不作数了吧?”
对于聂蕊提及的话语,谢云晗此刻确实毫无印象,既然想不起来,想必亦是无关紧要之事。他微微点头:“不作数。”
“好。” 聂蕊从袖间取出一支白玉簪子,随手掷出,玉簪落地断成数截。这是在齐阳之时,谢云晗送她的那支。
谢云晗的手指微颤动,最终没有说话。
“在齐阳时,你还欠着本宫一样东西,本宫曾让你代为保管,此事你应未曾忘却吧?”
谢云晗点头:“你想要何物?”
“今天晚上在带我逛一次上元灯节吧,”仿若所有的情绪都已宣泄殆尽,聂蕊面上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唯有声音透着些许疲惫:“仅此一次,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也绝不会去找林清月的麻烦。”
谢云晗沉默良久,而后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