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五人也没好多少,身形矮小些的几个姑娘,雪已经埋过了小腿,连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偏生还不能用力,生怕会引起雪崩,只能哈出一口气,小心挪动几下,再慢慢把腿拔出,一行人走的艰难,每走几步便要喝口烈酒暖身,可即便是如此,腿脚也早冻得发麻,几乎失了知觉。
不能再走了,再走下去,就要冻成冰雕了。
安裳鲤从小长在天行观中,虽练功刻苦,但也到底过了数十年养尊处优的少爷日子,此时正冻得面色发青,发白的唇哆哆嗦嗦的,他对着温律缓缓摇摇头,无声的开口。
“脚上的小指都要被冻断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温律皱了皱眉头,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停下会更冷的,再往前看看吧。”
所幸再向前一会,他们便看见了几座木屋,木屋看起来荒废了许久,想来曾经有人居住,安裳鲤回头看了看几个冻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的姑娘,咬了咬牙,一口气灌了几大口烈酒,大步向前,又过了半刻钟,终于进了那几间木屋。
一进屋子,几人便卸了力道,重重跌坐在地,屋里有不少木柴,想来也是当康镇民一步一步送来的,温律和林婠惋来不及休息,忙拍了拍身上的雪,往火炉里添了些木柴和炭火,吹了数次火折子,才终于勉强在被浓烟呛死之前点燃了炉火。
几人甚至不想上床,身上的雪渐渐化了,淌了一地雪水,安裳鲤把酒壶放在炉火旁,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待酒热后立马便递给了几个姑娘,她们也不扭捏,一人喝了几口又递还给了他,身子这才渐渐暖了起来,脸上也多出点儿红润来。
经此一事,几人心思也都活络了些,那对姐妹眉眼弯弯,齐声对着安裳鲤道了声多谢,神色温柔,唇色红润,漂亮地不像话。
“你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啊。”
喝了酒,大家也都话多起来,温律一面添柴,一面笑吟吟地开口,出乎意料,这回先说话的,是郝念昔和郝望惜两姐妹。
“那年,我俩不过七八岁的年纪...”
两个小姑娘长得像,水灵灵白生生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眼下一点泪痣,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家里溺爱的不得了,什么女德女戒、女红礼仪,不想学就不学,大不了未来招婿,偏偏两丫头又是爱玩闹的性格,被家里人一直看着,脑子一热,连封书信都没留,跑出去闯荡江湖了。
正值年关,人贩子格外猖狂,两个小丫头什么都没准备,还没等想出闯荡江湖的好办法,便被人往头上套了两个袋子,一路颠簸运到了山沟沟,头昏脑涨地醒来,四面环山,村子穷困得可怕,几声狗叫把两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吓得嚎啕大哭起来,又被人贩子提起耳朵恶狠狠地打骂,讨价还价的声音袭来,二人还没搞清楚状况时,林婠惋就如天神一样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她的一柄软剑耍的凌厉又漂亮,硬是把两个半大的孩子给带了出来。
结果一路被蒙着脑袋,两个小丫头便也哭了一路,两眼肿的像个核桃,怎么都想不起回家的路。
林婠惋有片刻的头痛,正要联系江悦府,却见两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郝望惜也轻点了下头,脆生生地就开了口。
“我…我们家里人不喜欢女孩,他们日日打骂我们,姐姐,你带我们去闯荡江湖吧,求你了……”
小丫头说的声泪俱下,林婠惋却看着二人白生生的牙和软乎乎的脸气笑了。
“天天虐待你们还这么白白胖胖。”
于是乎,二人还是在江悦府的调查下被林婠惋领回了郝家,双眼通红的郝夫人一见了这两丫头就冲上前去,气得要打,又在看到二人水汪汪的大眼睛时戛然而止,最后抱着两个懵懵懂懂的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林婠惋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了,不成想她临走那日,却被双眼通红的郝夫人拽住了袖子。
“女侠,我这两丫头的性子我晓得,这府里留不住她们了,我为您准备了白银千两,还望您行走江湖时,把她二人带上吧。”郝夫人悄悄抹了把泪,随后对着她一笑。
林婠惋看了一眼二人单纯的、十分天真的大眼睛,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带了二人上路,却拒了白银千两。
一路风雨,两人跟着林婠惋,终于过了把闯荡江湖的瘾,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了,不成想,某日出客栈时,十来岁的郝家姐妹猛然被那个小太阳似的笑晃花了眼。
从此,三人的队伍里又多了这对姐弟。
“我们是从别国逃难来的。”
石昇清又露出了标志性的小虎牙来,笑得十分开朗。
“家乡发了大水,我们在那里等了很久也不见一点救灾粮,我们不想在那里等死,就想着出去。”他顿了顿,又道:“上面的人下了封城的命令,我们出不去,只能偷偷溜走,幸好我和姐姐个子小,才躲过了卫兵搜查,之后就一直在猛豹郭街边要饭,那天刚被那条街的头头揍了,就遇到了林姐姐。”
他们说的倒是轻巧,两个半大孩子,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奔逃,又在满身鲜血的卫兵眼皮子底下逃跑,又被当地的乞丐排挤,其中辛酸,自不必提。
“我呢,原本姓宋。”
这次开口的,是林婠惋。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离家出走,现在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林婠惋了。”
英姿飒爽的女侠抬起头来,不知是火光和暖,还是酒气醉人,神色竟是难得的温和。
“但现在呀,有新家了。”她说完后回头,对着身边的四个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