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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又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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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

洪水暂退后,满是烂泥的道路上,无数惊慌奔逃的灾民挤挤挨挨地蜂涌向地势较高处的“避难所”,汇成一条混乱却又异常默契的“人河”,淹没了逆行其间的两位少年。

“你就该让他们一起来!眼下就我们两个,万一晚了——那可是你妹!”

君澄境的心早已被恐惧与焦虑填满,目光正在人群中苦苦寻找着,生怕漏下任何一个角落,忽然听见身边人这可谓带着仇恨的怒吼,他终于崩溃,声嘶力竭道:“让他们来?遇上危险怎么办!你想把他们也搭上吗?若没有师父,我们或许早死了!”

“我们仨原本活得好好的,若不来这儿,也遇不上这场灾祸!”话没说完,蒋岌薪便已失声,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溢出,随即被他擦去。

“别哭,看不清了!”君澄境厉声喝道。他不想也无力再隐忍,凭什么都是他身心俱疲地顾及别人,而对方却总是自私地不管不顾?!

“我晓得!没哭!”蒋岌薪狠狠地回应。

但无助崩溃是一回事,不管吵得多激烈,他们渴盼的目光也未曾有过半刻懈怠,可谓神经质地探过人群间每个缝隙,寻找君烟珃的身影。

“烟儿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偷偷跑来?也不想想,只她一个,能救几人啊!即使想来,可以跟我们商量啊,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们……”蒋岌薪疯癫般在嘴里喃喃念着,双腿忽然打了个软,仿佛身心的力量都即将耗尽。

君澄境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强迫着自己平静下来。“……不知哪儿来的消息,说朝廷传急信于知州,称司天台连日观测天象,算出今天寅卯时将有暴雨,嘱其严加防范。”

“身在都城,竟能测出我们这儿的‘天意’?我是不肯信的,你信吗?呵,烟儿居然信了……”

君澄境无力地叹了口气,“宁信其有……我其实也想过独自下山,把今日的事先做完,反正每天只是要待到医官、巡抚等一干人物到此,我们就能回去了,事务不多,没必要让二老冒险,可没想到……”

“没想到烟儿比你更早?”蒋岌薪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双肩突然寒战般一耸,凄苦地笑出声来,“呵,你们这是将自己置于何地啊?别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就不是了是吗!众人同行不仅是为了能做更多事救更多人,更是为了彼此能有个照应,没人要你做那‘胸怀大义’、‘舍己为人’的君子——”话音逐渐低弱,哭腔透着几分讽刺。

两人回归沉默。

虽正值盛夏,但清晨的空气却异常湿冷,天空下着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喧乱的人潮中,无声无息,却又意味深长……

不远处,河水奔涌,仿佛因为暂时失去天公的助威,而被迫压抑住了胸中的怒气,正盼着不久又能无视一切阻碍,继续惩罚那些平时对自己予取予求的人类。

有几个“不走寻常路”的人聚集在河道旁,围成一个半圆,目光汇聚于地面,神态忧愁而无措,又掺杂着几分悲悯。

“这该如何是好?要等那些太医来,不知还救不救得回……”

“唉,人心凉薄啊,眼睁睁看着救了他们女儿的恩人被水冲走,那当爹娘的竟头也不回管自走了!要不是我们遇到,恐怕现下人都找不见了。”

“这姑娘是个值得敬佩的,可我们真就这样愣愣守在此处?万一待会儿水又起来,我们自己的命都难保啊——”

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蒋君二人如坠深渊,却连怔神的时间都不敢留给自己,猛地丢了手中雨伞,飞奔上前。

蒋岌薪不管不顾地推开围在旁边的人,看见地上面色青灰,已无生机的女孩,他瞬间呆在了原地,目光涣散,如失神魂,“烟儿、烟儿……真的是……”

君澄境直接跌跪在地,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探她的鼻息。

蒋岌薪几乎是扑了过去,发疯般甩开他的手:“快,带烟儿回去,带她回去,师父他们定有办法,定有办法救她——”

君澄境背起妹妹,蒋岌薪在身后护着,比逃命更甚,向山上冲去。

看着那两人如见天塌地裂的反应,先前守着君烟珃的几位始终沉默不语,只当作自己不存在,直到目送他们融入避难的人群,才回过神,匆匆离开了那危险地带。

“我想起来了,那姑娘是灵台山上的人,两个小公子我也见过。自这场大水发起来,就有一群人每天都下山给灾民疗伤看诊,施药施针,其中有两位老者,应该是那些姑娘公子的师父吧……若得知每日用心救助的人却置他们性命于不顾,那真是心都凉了。”

“唉,你这外乡佬还不晓得呐,他们是山上元明医馆的,里面的孩子都是那两位老先生从各地收养来的,将其视如己出,教他们读书学医。唉哟,真是好人没好报!山上受灾不重,他们本没必要遭这么大罪。”

“好了好了,说来也没有啊。如今只祈求啊,龙神快快息怒哟……”

洞明舫,蒋岌薪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庭院。“不!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再想想办法吧,师父师叔,求求你们救她……她、她才十四岁啊——”

游岳低首垂眸,神色淡漠,仿若一具已丧失知觉的行尸走肉,任他拉扯摇晃。

羁空强打起精神,用上至此仅剩的所有力气,把他拉到了面前,“宁熠!宁熠!”将其从哀恸的泥沼中暂时拖出,他的声调即如脱力般低弱下来,“师父师叔对不起你们,烟珃……我们没能留住。”

蒋岌薪摇了摇头,神态似已丧心病狂,“恒芜之精……恒芜之精呢!”

“宁熠,你听我说,听我说!”羁空用双臂箍住了少年的身子,试图让他冷静,“恒芜之精只是能够凝练草木之灵,使其功用于须臾间发挥到极致,可并不是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仙术……”话没说完,他已被蒋岌薪猛地一推,跌倒在地。

突然的自责和歉疚使蒋岌薪的神情“缓和”了一瞬,随即又被怨怒与悲哀取代。他喘了几口气,转身奔进君烟珃的房间。

游岳如梦初醒,忽然抬眼,泪水刷的落下。他拉起自暴自弃,跌哪坐哪的羁空,随后,二老畏缩地看向那一直像雕塑般站着,埋头不做声的君澄境。游岳诚惶诚恐地走过去,脚步发僵,样子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亏心事,“……阿境?”

湿透的乱发垂落,遮挡了君澄境的侧脸,神情难辨。听见这声竟带着几分恐惧的轻唤,他似有所动,紧攥的拳头控制不住开始颤抖。“师父师叔,我明白,你们尽力了。生死有命,我们都该懂的。”

“阿境……”游岳跌撞几步来到他面前,蹲下身,双手捏住他的肩膀,“师父的错,都是师父的错,那时听见院里有动静,我就该出来看看,烟珃就不会一个人……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多管那闲事,朝廷已派了人马粮药前来救济,各项用度无需担忧,怎也轮不上我们多插一手,拖着几个孩子抛头露面临危涉险,标榜自己的德行,我们是老糊涂了……”

他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神思恍惚中,只意识到眼下的动作与方才羁空对宁熠的几乎一样,不自觉就在心里做好了遭受相同待遇的准备。“阿境,要哭要骂你都别憋着……就算是、就算是让师父心里好受些行吗!”“急中生智”说出后面那句,他语速突然加快,声色从悔恨的自罪自责,变成了卑微的哀求。

“师父,”君澄境抬起头,平静得让人心慌,“那不是闲事,是天命,您带我们一起去,也是为了让弟子更好地感悟医者仁心。但人终有穷尽,我不怪你们。既然小珃已经走了,我们就别再这样吵闹,惹她烦忧了。”

他神情僵冷,再加上雨水的侵透,看起来竟如脸上被覆了一层石灰,那是绝情还是已绝望到了极点,游岳再清楚不过,因而根本不敢细想。

“够了!”身后突然响起蒋岌薪歇斯底里的怒吼,“有工夫在这儿说些冠冕堂皇的虚话,不如下山去多救几个人,才算你们有心赎自己一番罪孽!”说完,他不知将什么东西狠狠摔在了地上,随后如丧失理智般,猛地向后山冲去。

见状,两位老人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呼喊,君澄境却依旧“无悲无喜”,他推开游岳的手,字句空虚无力:“我去看看。不会做什么傻事的,你们放心。”

君澄境追了出去,同行的,还有一直躲在墙角“偷窥”的邢天起和陈妍露。

“宁熠——”邢天起看了看前方那崩溃失控的身影,又看了看身侧黯淡如死灰那张脸,顿时竟害怕得有些想哭,“阿境……要、要不你别去了?”

“你们去,更容易出事。”君澄境直截了当,唤出清尘,随蒋岌薪御灵远去。

一切猝不及防,被毫不留情丢下的二人顿时懵了,正慌乱无措之际,回头却看见悄悄跟上来的游岳和羁空。

“你俩赶紧回去,看好那些小的,尤其是小崶。”二老催促着说完,径朝邢天起所指的方向御灵而去。

宗门内,两位老人前脚刚走,原先被关在房间里的孩子们随即一哄而出,自发排序,依次向珃师姐告别。

“珃师姐真的走了吗?”翠墨紧攥何枢的衣袖,小脸憋得泛红,稚嫩的声音夹着隐忍的哭腔,在此刻的场景中,却是毫无违和感,“那以后我做噩梦都没人陪我睡了,没人给我编好看的双髻了……”

何枢拼命憋着,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爆发出一阵急促而粗重的抽泣,随之完全放弃抵抗,任由自己哭了出来。见此,翠墨也哇的一声,不再忍耐。有了这开头,众人接连破防,待邢天起和陈妍露赶到时,成片的哭声早已充满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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