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啊发生什么了啊！！！

林瑾卿被吓得一时间没缓过来，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又迅速移开视线。而安东尼奥自己也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身上的异常，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坐下以后气儿都没喘匀，就继续跟林瑾卿分享他刚才路上的见闻，包括他半小时前踢开的某层雪看起来很像绵绵冰，或者他差点被碎石绊了一跤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林瑾卿双眼放空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僵着脖子，尽可能不去看安东尼奥那张怪异的脸。

她现在情况有点不太妙，呼吸急促，全身无力，谁来都能轻易将她放倒。但安东尼奥又明显出了问题，她不敢让这个看起来已经不怎么像人类了的存在知道自己糟糕的现状。

她稳下呼吸，竭力平缓着剧烈的心跳，希望安东尼奥的神经能够继续大条下去。

她不知道肤色的变化对于这位“副本中第四类存在”来说意味着什么。从视觉上来说这个变化有些惊悚，而如果它的实际作用也像它表现出来的那样危险，林瑾卿不敢保证让这位“第四先生”本人知晓这些会不会出事。

进入游戏副本前，林瑾卿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至少她表面上足够温和）。她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但也不怎么得罪人，活得像电影里完全中立的第三方阵营。

她自己称之为咸鱼摆烂式的活法。

受到这种保守的生活态度的影响，她在决策时会下意识地倾向风险更小、也更稳定的选项。

就像进入副本前，童声第一次出现时她是可以自由动作的，但她并没有选择通知外界，而是保持了观望态度——她那时无法确认这个声音是不是幻觉，并且以她对自己的评估，“出现幻听”这件事完全有可能发生。

所以现在，在面临未知的变化与威胁时，她同样下意识地选择去维鬻稳。

安东尼奥如今是个变数？

-那就将他控制在安全可控的范围内。

安东尼奥如果知道他身上的异状会不会突然失控？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

安东尼奥如果知道我没力气了，会不会对我有危险？

-那就别让他发现。

要是在安东尼奥失控前，他身上的屏蔽词谜团解不开怎么办？

-那就不解了，优先保命。

林瑾卿听着安东尼奥叽叽呱呱的絮叨，开始数天上的灰云有几层。

她偶尔也会附和两句套话，好在安东尼奥心够大，没注意到她神游天外时的回复牛头不对马嘴，只觉得这是她太过疲惫导致的虚脱。

两个人又鸡同鸭讲地聊了一会儿，林瑾卿突然意识到一点细微的差异。

安东尼奥之前……有这么能说吗？

他的话一直很多。但如果说初次相遇时他是认识了新朋友后活泼开朗的话痨，那现在的他就像是进手术室前紧张焦虑的话痨。前后表现出来的都是话多，细节处却存在着许多不同。之前他的话多是有停顿的，两个话题之间如果没有新的话茬，他也会停下休息片刻；而现在他的话多是连绵不绝的，没话找话也要硬说，不间断地说。

以及……

他现在已经开始说那边某片云看起来像呼唤他前往天国的标志了。

——这种东西不管怎么想都有问题吧？！！

林瑾卿直挺挺地坐在原地，没有丝毫动弹，半晌掏出软膏食物又吃了三分之一管。

安东尼奥仿佛看不见那管造型独特的食物一样，依然在自顾自地聊着云与天国。林瑾卿抬了抬拿着食物的那只手，动作浮夸地拍掉头顶的雪，眼角的余光却盯紧了安东尼奥。

还是没反应。

此前单方面聊天时他曾提起过，他养了一只布偶一只缅因一只银渐层，还有一只捡来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杂毛色小猫，每天“光是猫条就要喂掉好多”，然后就是一篇关于他的猫有多可爱的口述论文。

自己这种不养猫的人看到这管东西都会想到猫条，这家伙的人设既然是养了四只猫，不应该想不到。话痨的铲屎官先生此刻看到自己在吃“猫条”，竟然没有转移话题去晒他的猫！

这不合理！

林瑾卿边想边奋力控制喉部肌肉群，好让自己不要将这珍贵但口感鬼畜的食物呕出来。

她表情扭曲地吃着软膏，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不正常的第四先生身上。

要再仔细想想……要再……想……

安东尼奥好像无法识别“食物”，包括一切看起来像食物但实际不能吃的东西，和看起来不像食物但实际能吃的东西。另外，他自己看起来并不需要吃东西，但同时他也无法识别别人吃东西的行为。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就像是……

就像……屏蔽词！

对了！这像“屏蔽词”！

林瑾卿猛地抬起头，大力拍了身侧的雪地一巴掌。旁边的安东尼奥被她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道歉说他不知道她也喜欢吃夏威夷披萨*。

原来他已经聊到夏威夷披萨了吗……

林瑾卿摆摆手向他示意自己没事，就着夏威夷披萨和他扯了几句没营养的废话，一面重新梳理自己的思路。

冰缝和食物都会被屏蔽，它们或许存在某种未知的联系。连接这些信息果子的那根藤她现在还没有找到，只能先找找这根藤上还有没有其它果子。

他的异常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剧，但目前不能确定导致他异变的原因具体是什么。

是时间吗？比如他身上看不见的倒计时结束就会准点发疯？

还是空间？比如他走到了某个固定地点会失控？

他肤色的变化又与屏蔽词机制有什么联系？

林瑾卿决定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多加警惕，也要多加观察。

弃谜题保命时摆烂是一回事，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谁不想鱼与熊掌兼得呢？

……

休息了两小时后他们再次启程，安东尼奥依旧毛遂自荐地走在前面。

林瑾卿越发沉默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