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期许曾经问过他堂哥为什么不继续读,他说他高三沉迷游戏,没考上一本,也不想读二本。
周期许心说真可惜,如果是他,考上了二本绝对会高高兴兴的去读。
他骑着摩托载周望和李婉秀从扶竹的岔路口拐进去,迎面的风冷而刺鼻,周期许都不敢深呼吸一口。
通往外婆家昌溪乡的路九曲十八弯,有时上坡路高的摩托骑不上去,周望看准时机马上下车,说:“我到上边等你们。”
“诶,望望,我也下去,等我。”而后跟周期许说,“你小心滴开啊,莫打滑哩。”
“晓得。”
附近山林萧瑟,冬风轻拂枝头时,会发出一阵阵凸显孤寂的响动。
弯弯的上坡路在拐角处几乎快垂直了,周期许费力地开上去,过了几个弯,周望在岔路口等他。
他们沿着柏油路上了一个较缓的上坡路,随后滑下。渐渐的路上有了人烟,有鸡追逐,有狗犬吠。路面上到处是红碎屑,远远的还有鞭炮烟花声。
各家各户提着礼品串门,主人端茶倒水,备上花生瓜子糖果,小孩们在门口玩小炮仗,尖叫声欢笑声谈话声融合在一起,像一幅其乐融融的画卷。
他们两兄弟只是奔着拿红包而来,周期许也做好了过滤闲话的准备。
摩托停在外婆家楼下一棵香樟树旁,他们刚下车,从门里走出来的大舅妈突然大叫:“嗬——婉秀来啦!”
李婉秀笑着回应她:“昂昂。”
周期许周望一齐问好。
大舅妈准备下去接他们,李婉秀笑着说:“诶——莫下来哩咯!我们就上去嘞!”
大舅妈接过礼品,面上热情似火:“外边冻死哩,快进去烤火!”
周期许停好摩托踏进大堂,突然接收到一堆齐刷刷的目光,他心一咯噔,后一秒对在场所有人问好,说完后,他在心里佩服自己真牛逼啊,能把场上所有的亲戚都喊一遍。
周望进来只是略说了句:“新年快乐。”
他们捏着杯口上楼去,楼上几个表兄弟姐妹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比起楼下那群,周期许更喜欢跟他们待一起。
表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俩腾出位置。
周期许烤到点火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是多么的冰,他摸了下周望的手,是热的。
“我去,你手咋这么热火。”
周望抽走了自己的手:“我一直揣兜里。”
表姐突然凑过来,笑盈盈地看向他们:“期许大学学么子专业呀?”
周期许:“计算机。”
“那不错诶~听说以后行业都要计算机的,蛮多选择的。”
周期许:“应该吧。”
“望望期末考的咋样呀?”
周期许替他说道:“他要开学才考试去了,寒假一直在上网课。”
“哦~”
两兄弟下午在别处吃饭,和小舅舅及他的几个孩子一起。
表弟坐在他右边,他想喝红枣牛奶,但瓶子太远了,他下了凳子去盛饭,周期许朝对面的叔叔伸手说:“叔,可以把你旁边那瓶牛奶给我吗?”
叔叔盖上盖子站起身递给他,周期许道了谢,小舅像抓住了什么机会似的,语气阴阳怪气的:“这不是牛奶,是饮料。”
周期许一脸迷惑,好像刚刚自己听错了,而后才消化过来,本着没必要跟他辩解的心理,默默把牛奶倒进了表弟的杯子里,小舅还愣了一下。
周望夹着菜,状似无心地替他怼了回去:“牛奶是别称,饮料是总称,我哥说的有什么毛病么?”
小舅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什么理不占,气倒是很壮:“你嘴巴子是越来越厉害了嘞,你爸爸管不了你了,李婉秀也不会教人。”
周望没什么情绪的抬头看着他:“我是在纠正你,你气急败坏什么?”
周期许看着他,极力地抿嘴笑,同时觉得心酸。
恐怕只有他家有极品亲戚吧,将看不起都写在了眼里,同时还能露出关切的微笑,操心似的问长问短。
都挺会演戏。
世上有一种觉得自己就是真理的家长,他接受不了小自己年岁的人善意的批评与指正,他会以自己所知为中心点,谁想改变他的认知谁有罪,谁就无知,谁就没有教养。
昌溪乡有很多这样的人,亲戚间的攀比虚荣永远存在于暗处,之所以不能明面表现出来,是因为还有机会等你以后混出名堂。再此之前不会跟你撕破脸面,日后若要求你帮忙,也不至于处境尴尬。
他们永远都只会用阴阳的语气嘲笑你,让自己内心的优越感得到满足,却从来不会与你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