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在城外十里地，对习武之人来说这点路不算什么，但是对娇弱的闻固秋来说这要了命了，闻固秋走出三里地就走不动了，她觉得自己这身衣服碍手碍脚，她的鞋子也碍手碍脚，甚至披散的头发也有些碍手碍脚，闻固秋依靠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苍白过了一点都没有回复多少血色，不过她身边的李莲花脸上血色也不佳，两个人真是不分彼此的虚弱着。
“李莲花，我走不动了。”
娇气的话语，一听就是一个不经常走路的大小姐，而闻固秋就是那么的娇气，闻家的大小姐，一生过着没有吃过苦的颠沛流离，就算遭遇了家庭巨变她也有着宠她的一堆人，大小姐曾经吃过的苦也只有喝中药的时候了。
李莲花就坐在闻固秋的身边，他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大叹了一口气道：
“你看我，像是走得动的？”
李莲花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头上还微微沁着冷汗，闻固秋撇了撇嘴：
“就没有什么路边茶摊可以坐一坐吗。”
李莲花嗤笑了一下：“你这语气和许愿一样呢。”
“啊，李莲花，那个是茶摊吗！”
袖子被狠狠一拉，李莲花被拉扯到闻固秋的身边身子一个踉跄，他歪着身子往前看，闻固秋指的方向透过树林的缝隙还真有个茶摊，李莲花表情木了木，还真是啊。
他表情微妙的看了闻固秋一眼，女人漂亮的脸蛋很是张扬，那双闪亮的双眼好似她对什么都新奇陌生，因为她想不起以前的事情，李莲花能从她口中探出的事情很少，但是性格倒是摸索的差不多了。
脾气大，要顺毛，娇气，以及……很会许愿。
闻固秋从破庙里出来之后就一直披头散发，还是在半路上李莲花发现闻固秋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才给她折了一根树枝削了削当做发钗来让她关整一下头发，但是即使这样凌乱又潦草的装扮，闻固秋还是有着一种张扬侵略性美感，她那炙热的性格让这种美变得生动起来。
两个人慢慢吞吞的走向茶摊，茶摊上只有一个伙计，另一个看着就是老板了，一共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坐满了人，倒是另一张桌子没人，伙计看到出现的闻固秋和李莲花，他愣了愣，然后热情的打着招呼，引着两人坐到位子上。
“客官喝什么茶？”
李莲花不怎么挑，他看向了闻固秋，闻固秋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闻固秋眼睛眨了眨，想着自己钱多，直接要求要最好的。
“好嘞。”
听着闻固秋要最好的，李莲花扬了扬眉，不多说什么，看着闻固秋一点没有防备的样子，他耸了耸肩也衣服无所谓的样子。
“客官，请。”
伙计拎着一壶茶过来，又给了两个碗，谁家喝茶用碗喝啊，李莲花扯了扯嘴角，他用指腹擦了碗口一圈，看着指腹上的白色痕迹，他抬眼看向闻固秋，只见女人把茶已经倒进了碗里，见她端起来，李莲花开口道：
“哎……”
然后就看到闻固秋把碗里的茶水过了一圈，好似要用茶水清洗这个碗一般，滚烫的茶水每个位置都走了一圈，然后女人把茶水倒进了一边的花丛里。
“……”
“怎么了？”
闻固秋茫然的问道，李莲花露出微笑来：“没事。”
“听说了没，有人在南山看到李相夷。”
“李相夷不是死了么？”
“没人看到尸体啊，那李相夷可是天下第一，和笛飞声大战之后重伤隐秘疗伤也有可能啊。”
隔壁桌热闹的在说些什么，闻固秋还未端起手中的茶水，就被隔壁的谈话声引起了兴趣，吃瓜这件事，无论是闻固秋失忆了没失忆，几十年前还是几十年后，她都会好奇。
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又听到一个有趣的称号，她眼睛闪亮闪亮的问向了李莲花：
“哎，李相夷是谁？”
“……”
李莲花可真想回她一句，你问的好。
李相夷是谁。
是我啊。
李莲花努了努嘴，一脸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不是说了么，李相夷，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怎么个天下第一法。”
闻固秋撑起下巴一脸好奇，天下人谁都知道李相夷，现在有个完全不认识李相夷的人在他面前问，李相夷怎么个天下第一法，李莲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说道：
“就是和人决斗死掉的天下第一法。”
“那就是个武林高手。”
闻固秋的话语真像一个处在深闺里的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好奇的问：
“这就是传说中的江湖吗。”
“传说中的……”
李莲花嗤笑了一声。
“南山在哪？”
“就离这里百八里地。”
李莲花回答完挑了挑眉：“做什么？”
闻固秋兴冲冲的说道：“去看看那个李相夷吧！”
这什么去看猴子的语气啊。
“不去，那李相夷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
真的在这里啊。
李莲花噎了一下：“李相夷早就死了。”
“不是天下第一吗，那么容易死？”
“和他打的那个也不弱啊。”
李莲花发誓，他不是特地去夸笛飞声的，实在是闻固秋这个家伙问话角度刁钻。
“我决定了！”
闻固秋这样掷地有声的一句，李莲花手顿了顿，还没等闻固秋开口，他也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去。”
“我还没说什么呢。”
李莲花语气清淡的说道：“你就想去南山看那个李相夷。”
闻固秋点点头，她没见过什么武林高手哎，天下第一她很好奇，能是个怎么样的天下第一，她甚至很好奇：
“当然想啊，不是天下第一吗，帅吗。”
很好，问的又很刁钻。
李莲花厚着脸皮笑的无害：
“帅不需要外表。”
闻固秋冷酷无情的说道：
“不行，我不允许天下第一是个丑逼。”
李莲花口里的那口茶咽不下去了：
“你到底看的是脸还是武功。”
“武功强不强我也看不出啊，人帅不帅我看得出，都叫天下第一了，好歹综合排名吧，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才叫天下第一，人丑，性格差，武功强怎么让江湖人信服啊。”
李莲花端着喝了半碗的茶，看着茶水倒映着的脸，已经看不出李相夷的样子了，隐隐的轮廓有点影子，他思索着，他帅吗，他性格……恩……
李莲花一时间有些恍然，如果闻固秋看到曾经的李相夷，她会什么表情呢。
“李莲花，陪我去吧！！”
闻固秋一把抓住李莲花的袖子，完全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抓的死死的，李莲花的麻布衫子被抓的都是褶皱，李莲花一时间不确定用多少力去掰开闻固秋的手，闻固秋没有武功，就是个普通人，他稍微用力，他就能弄疼她。
“不行，我还有其他事情。”
李莲花不答应，一副郎心似铁的样子。
“你有什么事？”
闻固秋问的理直气壮，李莲花被气笑了：
“闻姑娘，我和你昨天才认识，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你是什么人？”
李莲花轻咳了一声，正经回答道：
“李莲花，我是一名郎中，给人看柄赚钱养家，我可没时间陪你去看什么李相夷。”
闻固秋把一块银子放在李莲花的面前，闻固秋其实不知道这银子值多少钱，但是她肯定知道不低，她现在谁都不认识，只认识李莲花，她可不能让李莲花跑了。
“你这什么意思？”
李莲花看着桌子上的银子语气带着点意味不明。
“陪我去看李相夷的报酬。”
李莲花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词：稳赚不赔啊。
“李相夷就那么吸引你。”
李莲花一边说着一边收走桌子上的钱，他轻轻的拍了拍闻固秋死死抓着他袖子的那只手：
“好了，放手，再抓就烂了，我这衣服得缝缝补补又三年呢。”
“衣服烂了我给你买嘛。”
大小姐说的霸气，李莲花竖起大拇指：
“大气，闻姑娘以前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闻固秋想不起来，但是她感觉她应该是，闻固秋撑着下巴思索了一番：
“我虽然想不起来我的身份，但是我的认知应该不会变，我不可能把我的常识忘记掉，但是事实就是，李莲花……”
“咚。”
“咚。”
“咚。”
什么倒地的声音打断闻固秋要说的话，闻固秋疑惑的转过头，只见隔壁桌的人都倒在桌子上了，闻固秋歪了歪头，后知后觉的问向李莲花：
“被迷晕了？黑店？”
李莲花诚恳的点点头：“是的。”
“那我们……”
“跑！”
李莲花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两个人毫不犹豫的往外跑起来。
“哎？哎！！跑了老板！！”
趁着伙计和老板还在后面准备，李莲花和闻固秋两个人撒腿就是跑，刚刚两个还说走不动的人，现在跑起来快得很。
只是两个人也跑不远，一个虚一个弱，跑了一会就靠着树跑不动了。
“我们俩跑了，那一桌的人不会有事吧。”
闻固秋突然的问题让李莲花看了她一眼，然后轻笑了一声，虽然带着喘：
“挺好，先自己安全了再去担心其他人，放心吧，我没有在茶摊后面问道血腥味，这家黑心店也只是图钱不图命。”
闻固秋点点头：
“那好。”
说着，闻固秋直接坐在草地上了，李莲花见闻固秋毫不在意形象，他也挽起袖子一把坐下休息。
“李莲花。”
“恩？”
“你没有武功啊。”
李莲花眼眸一转：“我看着像有吗。”
“那你虚我弱的，万一遇到高手打劫怎么办？”
这大小姐没影的事情倒是担心的挺早啊，李莲花衣摆一撩随意道：
“能怎么办，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求饶命。”
“对方不肯饶呢？”
李莲花斜了闻固秋一眼，你怎么就不肯饶了我还要继续问啊。
李莲花无所畏惧，玩笑般说道：
“那就死呗。”
“……”
闻固秋被李莲花这随意的语气给弄得一噎，女人歪过头好生打量了李莲花一番，男人面色苍白，脸色憔悴，要不是那说话的语气挺俏皮的听不出那种虚弱来，但是就刚刚走路跑步那一段她能够感觉到李莲花的虚弱来了。
“你可真豁达啊李莲花，说死就死啊。”
闻固秋的语气说夸不是夸，说槽不是槽，倒是那表情倒是挺真挚的。
李莲花捡起掉落在身上的落叶和杂草，然后随意的丢开，他的那双手比他的脸好看过了，纤细修长，骨节分明，他把自己的命说的好像那杂草一般：
“能怎么办呢，该死的时候就要死，人生意外七八九，没必要惴惴不安。”
他想活下去吗，想的。
他怕死吗，他不怕的。
“说的好像你自己知道你短命一样。”
闻固秋的话好像挺一针见血的，这个女人在总结方面都挺扎心啊，李莲花笑笑：
“你也不是说我虚吗，我就是虚啊，我这张脸啊，短命之相。”
“……”
闻固秋撑着下巴毫无顾忌的看着李莲花的脸，好像要看出点花来，李莲花也不在意闻固秋的注视，好像不会因为一个漂亮女人的专注注视而害羞，反而反问：
“看出点什么来？”
“看不出来，也不怎么帅。”
李莲花扯了扯嘴角：“闻姑娘，我觉得你有点肤浅。”
闻固秋不言一语对着李莲花伸出手，掌心朝上，好似跟他要些什么，李莲花一眼抬起手把闻固秋的手指轻轻的卷起来笑着推开：
“我也是肤浅的人。”
闻固秋这下露出虚假温柔的微笑：“拿了我的钱就不能逼逼我。”
“是是是。”
李莲花这敷衍的语气欠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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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还是陪着闻固秋去了南山，当然百八十里的距离，硬是花了好几天，主要还是靠着李莲花的莲花头走走停停花了点时间，闻固秋很喜欢莲花楼，这种能够边走边停的房车，闻固秋觉得她可以靠着这座莲花楼去任何地方去看一看。
“没想到你还挺喜欢这莲花楼。”
李莲花手里拿着一把菜，他准备做接下来的午饭，一开始闻固秋对莲花楼新奇的喜欢他不意外，但是过了几天了，闻固秋还是挺喜欢，他倒是有些意外了，他还以为大小姐的脾气是不喜欢露宿荒野呢。
“喜欢啊，这种边走边停可以看风景不用露宿荒野的小楼多棒啊，居家旅行必备之物啊，还能省钱。”
最后一句是重点吧。
“等会吃什么？”
闻固秋凑过去问，李莲花把手里的菜给她看：
“挪，这些。”
“……这是什么？”
“野菜。”
“难吃吗？”
“可以吃。”
“有肉吗。”
“刚打的野鸡。”
“我想要烤鸡。”
“昨天不是吃过了吗。”
“今天不能再吃吗！？”
“不行，麻烦。”
这是这两天闻固秋和李莲花的对话，大部分很重复，闻固秋对绿叶蔬菜的认知很低，一开始李莲花还会回答，之后统一用野菜来敷衍，反正可以吃，吃不死人，当然，吃归吃，她嘴巴也是挑，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养的。
“还有半天就到南山了。”
李莲花提醒闻固秋，不过闻固秋之前对李相夷的劲头好像下去了：
“哦，对，李相夷，你说李相夷还待在南山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
李莲花说的轻快，脱口而出，李相夷在他嘴里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闻固秋侧过头问道：
“你不对李相夷好奇嘛？”
“我为什么要对他好奇？”
“我以为江湖人都会在意这个消息。”
这两天对着南山前进，闻固秋和李莲花也路过几个镇，关于李相夷的事情，闻固秋大致已经从茶楼听说书先生知道个大概了，那就是几年前武林中的四顾门门主李相夷大战金鸳盟盟主笛飞声之时中毒，然后两人双双失踪于海上，之后四顾门四分五裂，再也回不到李相夷在的时候辉煌时刻。
“呵，我又不是江湖中人，我关心这个做什么？”
李莲花只是李莲花了，只想游山玩水，找到师兄单孤刀的尸体之后，安安静静的过最后的日子。
“哎呀，有句话不是说嘛，人在的地方就是江湖，李莲花，你一直处于江湖之中哦。”
谁说的这句欠揍的话啊。
“这里荒郊野外，就我和你，能叫江湖吗？”
旁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两个人往旁边一看，是一只小黄狗在啃骨头，闻固秋和李莲花相互看着对方，又看了看小黄狗，又看了看对方……
恩，确实不能叫江湖。
说难听点，现在他们的场景叫做。
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