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

此声一响，周茹心如死灰，双腿发软，若非陆祈扶着她，估摸着她已经瘫坐在地。

这一切，终究成了一场空，她的梦境成了真，希望也随之破灭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顾钦与谢颜，顾家满门无一幸免。

过往岁月，恍如一场梦，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未遇见顾钦，饿倒在乡下庄子。至少也不用眼看救命恩人惨死在自己面前。

“阿茹……”陆祈声音颤抖不止，他合上眼睛，不忍观看，身子微微偏向周茹。

他们二人如草芥，如蝼蚁，被人算计，被人做玩物。

周茹这番才意识到自己的无能，练武有何用，谁也拯救不了，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救不了。

今日顾钦倒下，就说明恶终究能战胜善。所有人都想看到他跌落，看到他痛苦不堪。

寒风瑟瑟，天寒地冻，周茹抬头，才觉又下雪了。一朵朵雪花落在地上，融化了，又接着落。

行刑早已结束，连台子都已收拾干净，好似从未发生，来往的人群都议论其他事情了。

但周茹与陆祈却呆呆立在原地，半晌斗未有动静。

雪落在他们头上，像苍老了好多岁，确实，此番下来，周茹成长了不少。

做人不能只凭一腔热血，若是她今日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救顾钦，只会丢了性命，害了全家。

可若她不救，那她手里的剑究竟还有何用处？谁要保护不了。

她满脑子都是顾钦昔日的言语。

“惩奸除恶，守护苍生。”

他是忠良之辈，却被诬陷，估计顾钦连入了黄泉，都是含着冤屈的泪水。

陆祈与周茹的想法不尽相同。他心里也极悲，更多的还是看透了这世间。

若是圣上要留住顾钦，任凭那些宵小之徒如何挑拨都不会轻易问斩全族。

唯一的可能是，忌惮顾钦的权势，怕其收买人心，而后扰乱朝政。

而顾钦正是用来杀鸡儆猴的，连他都能被轻易陷害，其他人更要谨慎，不敢有大动作。

所以，无论是谁来救，用什么方法救，使尽浑身解数，都不会改写任何结局。

一切都是注定的，顾钦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用则留，不用则弃。

陆祈真希望自己从未看透，现下心里苦极，却又只能默默压在心里。

他偏头看向周茹，少女脸都冻得通红，却好似无感觉般，垂眸哀伤，眼神空洞，紧紧凝望方才行刑的方向。

忽而有一女子的身影走到他们跟前，撑着伞，陆祈定睛一看，总觉有些眼熟。

“周姑娘。”

周茹闻声抬眼，才发现戴着帷帽的青玉不知何时已然立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为何让我不要再查此事了。”周茹眼眸又垂了下去，缓缓开口道。

青玉未吱声。

“你来寻我有何事吗？”周茹问青玉，因为想起此前青玉也说自己会一直坚持下去救顾钦，虽不知原因，但她们到底也是同路人。

“我有事要你们帮忙。”青玉把伞压低了些，声音也愈来愈小。

周茹此时心灰意冷，抬头与陆祈对视，二人知道双方所想，目前不愿再做其他任何事情：“或许我们帮不了你。”

“振作一点。”青玉冷声道，语气似乎在命令他们二人。

“你叫我如何振作？这可是我师父与师娘。”周茹被青玉命令的口吻惹得有些恼，凭什么这人可以如此云淡风轻？

这可是周茹与陆祈的救命恩人，就在刚刚在他们眼前失了性命，如今却要让他们振作。

青玉沉默片刻，不再与周茹对话，而是望向陆祈，朝陆祈走近几步。

只见隔着帷帽，青玉缓缓说道：“陆公子，还记得那个玉佩吗？”

陆祈微微凝眉，细看许久，难怪他觉得有些熟悉，原来就是之前买玉佩的女子。

现下虽长大了些，但音色没有多大变化，早在她与周茹对话之时，陆祈便起了疑心，如今一看，倒是彻底与他们此前的推测对上了。

“还记得。”陆祈虽不解她为何忽然提到玉佩，但还是先回复了一句。

“玉佩价值不菲，周姑娘定是识货的，只是这玉佩乃我亲密之人所赠，还望你们收好，莫要随意丢弃，更莫要以为我的玉佩是以假乱真。”

青玉说完便又回到周茹身边，陆祈倒是听出她话里有话，绝不是单纯只说玉佩之事，定是背后还有其他大事。

“周姑娘，之后你会帮我的。”

青玉只是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便撑着伞慢慢消失在这漫天雪景里面了。

周茹这才发现，青玉今日穿得极素，不如初见那般艳丽，倒是与这漫天飞雪融为一体，望其背影，倒是叫人生出悲凉。

“阿茹，我们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