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实在呛人，何明用袖子捂住鼻子，却还是被雾迷了眼睛，他不肯走，摇摇晃晃走到顾愉跟前，扶起顾愉，见起伤痕累累，难免心痛不已。

何明难受得手也发了软，恍惚间，好似迷雾里还出现一人的身影。

“顾愉！”周茹扬声大喊，终于寻到他们二人，于是匆匆赶了过去。

“周姑娘，你拦不住思翎，因为你也想来救我。”顾愉目光落在周茹身上，说话气息极其微弱，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出去再说……白榆在门口救火，若我们现在出去，应该都能活下去的。”周茹一边急咳，一边快速说道。

顺着何明的目光，周茹凝眉望向顾愉，面前少女像是刚经历完一场争斗，受了不少的伤，甚至还有几处正在淌着鲜血。哪怕是在浓雾里，那些伤痕也太触目惊心，看得周茹想倒吸一口凉气。

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又被困在火堆里，不能跑走，真是叫人心疼。

“听完我的话，你们就走。”顾愉似乎并不甚伤痕，虽声音低微，但语气愈发严肃，“玉叶公子，也就是赵恒，才是真正的奸细，留在上京打探情报，等火停后，你们可以来玉满阁三楼舞台寻些证据，我都是小心收好的，应不会轻易烧毁。”

顾愉咳了好几声，每咳一下都像是失去了为数不多的精力，但她并未休息片刻，立马接着道：“此地藏了不少赵恒收集的东西，你们定要找出来。今日我伤了赵恒不少，却还是败给了他，你们快些出去……为顾氏满门报仇。”

“再怎么我们也会带你一起走的。”周茹被烟熏眯了眼，挥手不止，哪怕一直因浓雾急咳，也要说出这句话。

“我活不了了。”顾愉声音悠悠，飘荡在整个玉满阁，“我不能走，也不想走，更不会走。”

何明声音颤抖，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我不想离开你了。”说着，他连忙俯身抱起顾愉，走向他们的希望。

“何思翎，快放我下来，这样只会拖累你。”顾愉口吻似在命令。

她能感受到何明想救他，但是这一切都无力改变了，她气息愈发微弱，既然命数已定，也不愿再连累他人。

于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从何明怀里挣脱，砸在地上，落入火堆。

“思翎，周茹，不用为我哀伤。我愿以我死，护满城百姓安宁。”顾愉说完此话后，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不到片刻，她就合上了眼睛。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走到身旁，递给她一样东西，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都不用睁眼看，她便知道是玉佩，是之前为了进入玉满阁而找陆祈买胭脂的玉佩，是父亲留给她的。

至少可以见到顾钦与谢颜了，顾愉眼角的泪滑进了头发里，让她想起了顾钦为她盘发的时候，父亲手笨，总是给她盘不好看，于是母亲一边打趣，一边亲身为顾愉挽发。

可到头来，他们一家三人只获得了如此结局，但她无悔，宁愿让自己死在火堆里，也不愿再次见到让人恶心的赵恒。

她心坚定，死有何惧？若她留下的证据有用，若她毁掉的玉满阁有用，若她让赵恒元气大伤有用，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又有何惧？

“为苍生。”顾愉昏昏沉沉睡倒在地上，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有没有说出口。忽然间，有断木砸在了她身上，烈焰滚烫，灼烧着她的身体。

虽有烈焰伤痛在身，顾愉倒觉得浑身轻盈不少，背负如此多年的仇恨，虽不能手刃仇人，但她也完成了自己所愿，相信周茹一行人，定能完成她的所托。

这场大火来得太巧？不，这是她蓄谋已久。

为这一天，她等了好多年。苦心经营，万般屈辱，只为这一天。

但她的结局就只能是留在这里了，若是何明执意救她，也只会连累于他，让他只能葬身火海，况且她已身负重伤，又被烟雾缠身，加之长期使用迷离散，想来也活不久了。

不如留在这里，眼看赵恒多年的谋划毁于一场空，她心里倒是高兴。况且守在这里，她也还能知晓有无他人进来夺走她的证据。

不到一瞬，不少的断木都砸了下来，隔绝了顾愉与何明，迷雾愈来愈浓，都快看不清顾愉究竟在何处了。

何明见状，吓得跪坐于地，惊恐不已。而后再也听不见顾愉的声音后，他双目无神，目光呆滞，连自己是如何被周茹带出玉满阁都全然不知。

他这一次，彻彻底底失去了他的顾愉。

以前没有抓住顾愉，让她落魄潦倒，现在又没有抓住顾愉，让她失了生命。

“你为何要带我出来？”何明失了心智，站在玉满阁门口，怒声斥责周茹。

他吼的声音较大，周茹却冷静道：“她不想连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