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离了陆府之后,周茹与陆祈才冷静下来,慢慢思索方才的对话。
一切都太突然,周茹还不敢相信现实,就像被迫从梦里清醒,痛苦就在眼前,却只能睁眼望着,改变不了任何。
下人们递了饭上来,过去好久,她都未曾动一下筷子。好像她已然好久未曾进食了,吃不下去饭,吃一点便要吐一点。口里发苦,食之无味。
“阿茹,吃些吧,莫把身子熬垮了。”
过了半晌,陆祈才缓缓开口,眼神空洞,而后他抬手碰了一下碗边,又颤声道:“已经冷了……”
这一哭,惹得周茹也忍不住落泪,心里到底还是难受极了。
二人齐声哭了好久,哀哀戚戚,而后应是哭累了,他们才缠手举起筷子,周茹尝了一口:“这也太冷了……”
“那我去让他们再做一份。”
“别了。”周茹虽埋怨太冷,但还是一口接一口往嘴里送。
“为何……”
“我太饿了。”周茹坦言。她实在饿急,不愿再多等片刻。
陆祈颔首,也陪着周茹一起吃这冷饭,饭是冷的,天是苦的,心是寒的。
天寒地冻,万里无晴,周茹抬头望向门外白雪皑皑,像极了她初到上京那日。
那时,她满怀憧憬,怀揣对团圆的欣喜,期待父亲的疼爱,到头来却得到交易般的一纸婚约。她就是父亲的一个棋子,需要之时,才能想起她。
如今,纵然身旁有人劝她,她亦然坚定不移,总觉得还有希望,可到头来,碎了一地的便是她的幻想。
这冷饭也没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周茹扶额,心底还是苦涩,“我想去休息会。”
周茹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回到屋内,陆祈搀扶着她,眼看要到了榻边。
竟是陆祈先倒了下去,周茹这才发现近些日子下来,陆祈早已脸色惨白,他原就身子弱些,近日还未得到多少休息,四处奔波,更是挺不住。
周茹把陆祈扶至床上,为其盖好被褥后,自己倒是失了困意,呆呆坐在床边,一点一点看雪花降落。
而后总觉心里难受,便想出门缓解一下情绪,但她心里清楚,是自己着急想见一人。
果然,她又在熟悉的巷子深处,碰见了自己想见之人。
“你在等我?”周茹目光落在顾愉身上,不知为何,明明已见面数次,但今日更像是初见。
“我第一次听说你,是爹爹跟我提到你,他说你身为女子但坚韧,让我如你一般。”顾愉始终撑着伞,盖在她的头顶,侧对周茹,如自言自语般说起。
“我早就想见你一面,但是幼时多有不便,于是我让我娘给你一些蜜枣,这是我曾经最爱吃的。”
周茹闻言,埋下头低声道:“你会不会怨我?”
怨她无能,怨她终究救不了任何人。
说到底,周茹听完何明所言,多少还是生出一些自责,这么多天,周茹却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默默接受结局。
“可是我怨你有什么用?你自责有什么用?都已经发生了,周姑娘,一切都发生了。”顾愉语气不疾不缓,“其他人大多不愿掺合进来,周姑娘,我寻了好久才寻到你的。”
周茹能听出顾愉口吻里的哀伤之味。原来最开始的装柔弱,只是为了能认出周茹,试探周茹是否能愿意帮她。
半晌后,周茹想起今日顾愉曾让他们助她,“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还能怎么帮到你?”
顾愉闻声,把伞微微往后斜了些,露出清冷的面容。她垂眸,雪落在了长睫上,颤颤地,随时都快落下来。
只见她小嘴一张一合,轻声道了一句:“拦住何思翎。”
她话里有话,但还未等周茹问清楚,顾愉再次消失在这茫茫雪景里。
走时,顾愉似想起什么般,背对着周茹,远远地说:“之后有空便回曾经练武的山看看吧。”
周茹好想喊住顾愉,问清楚她的谋划,了解她的过去。但是周茹心里清楚,顾愉要做的事,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她默默回到陆府,不知为何,离开这个巷子,心里生出恐意,应是没休息好吧,回到陆府,她实在头晕,眼皮愈发沉重,不到片刻她便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第二日醒来,雪已经停了,所有人都跟无事发生般继续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好似昨日都被大家遗忘,顾钦也从人们脑海里逐渐消失了。
好像没有多少人还一直走不出,也忘不了。
苦事真是一件接一件的来,陆祈还有一事苦恼,最近大理寺也莫名不要他再去,于是他只能暂且留在家里,继续陪着周茹。
“莫非是大理寺觉得我太差劲了?”陆祈揉揉眉心,想来那几日自己还是尽心尽力的,应是要从底层爬起,定不能马虎,如今倒好了,彻底不让他去了。
闲下来的时日,陆祈倒是碰见过陆挽与陆扬,他们兄弟二人对他愈发尊敬了些,明明自己只是庶出,但兄长们近日却对他越来越好。